國中時期的班導師是個溫柔的人。在升學還是唯一正確答案的年代,我們的班會課、工藝課、家政課卻從沒有少過。我喜歡塗塗寫寫,他更是多方勸誘鼓勵,包容著學生偶有的天馬行空。
那是個沉悶的年代,而愈沉悶愈需要出口。
一個晴朗的下午,我望著教室裡斑駁的天花板,跟同學提議:「要不?我們來刷油漆吧!」教室裡一群孩子頓時興奮了起來。「今天天氣那麼好,不如刷成藍天白雲好了。」班上最調皮的男生建議著。
我想了想,又有什麼不妥呢?油漆是我們自購的,天花板又早已斑駁老舊,刷成藍天白雲多好看啊!於是交付給大家表決,很快的大家便鼓掌全數通過。
本來以為班導師會反對,但他卻笑了笑,說:「漆得漂亮一點!」
那是個星期六的下午,大夥兒放下書,捲起袖子和褲管,開始學著做小小油漆匠。有些人負責穩著梯子,有些人負責擦拭掉落的油漆。偌大的天花板變成了我們青春的畫布,在嬉鬧笑語間,我們漆上了朗朗晴空和遼闊的夢想。
完工時,我們一群吵鬧的大孩子仰望著這幅美麗的壁畫,竟然都安靜了,覺得真美。
沒有什麼攔得住孩子們奔放的心思,「油漆風」遂如野火燎原蓬勃發展。一開始是高中部的學長,想把教室漆成綠色的叢林奇談;後來又有高職部的學長,想把教室漆成星空燦爛。等到開始有人拿著紫色的油漆漆窗框時,教官終於看不下去了,不但勒令大家停止漆油漆,並且要將天花板還原為單純的白色。 始作俑者的我們覺得十分委屈。每年學校都會舉辦教室布置比賽,但是這麼有創意的布置,學校卻不懂得欣賞,聽說班導師還被行政人員叫去喝咖啡晤談了一番。但是好說歹說,沒有人願意把藍天白雲漆回一片慘白,只是礙於學校規定,又不得不漆。
就這麼躊躇間,隔一個週末再回校,竟然發現學校已經派人把我們的藍天白雲漆回原來的白色了。奇妙的是,負責油漆的工人,竟獨獨留了一小片在教室最裡層的天花板,讓它維持著原來藍天白雲的樣貌。也許,他也默默支持著我們的創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