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D是教人覺得太稀奇了。
因為看了周星馳的電影《功夫》,豬籠城寨有一位裁縫師,我才想起D。D是我小學同學的父親,家裡開乾洗店。他和《功夫》裡的裁縫師一樣,姿態中都帶一分媚影,好像隨時在戲台上扮演虞姬。
乾洗店在上學的必經路上,離家一個轉角不遠的距離,母親有時候會叫我去送洗,或者取件。每次去,總看到我的同學伏在櫃台上寫功課。同學有三個兄弟,個個看起來都天真樂觀,他們的母親常在廚房忙炊食。
「老闆,今天我要來取件。」
「單據呢?」D含笑問我。
他總是穿一件襯衫,細軟西裝背心,乾淨皮鞋。單據遞給他,他蓮花指取去,如仙子一般轉身,走去掛衣間,找到衣服之後,再非常優雅的交給我。這是我父親的西裝褲。
「一百二十元。」
我拿出一百五十元,放在他的蓮花指上,想聞他手上有沒有香味,但是沒有,連皮膚也沒有花梗那樣潔柔。體型特徵都和我父親一樣,只有形態聲調不同;父親的是粗俗,他的是細膩,女性文明。
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初始教人覺得是一種景觀,長大以後,我才覺得稀奇,不禁設想:像D這樣的男子,當初是如何和我同學的娘談戀愛呢?又如何娶得我同學的娘呢?難道過程中,女方全無反對、阻擋的聲浪?若有,是怎麼克服的?若沒有,是怎樣的一種接納的心情?
事隔多年,同學早已搬家,乾洗店也變成西藥房。小學畢業之後,我是完全沒有他們的消息,但我真的懷念,那同學直到畢業時所保有的天真樂觀的笑容,那裡面似乎有一道幸福的秘方。
D,應該是我此生所遇的第一位,另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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