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被撕扯的疼仍在隱隱震動，揉和不捨，心窩似被刨了一個洞，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至今我還是不敢看那個空鐵籠一眼。
就說不能替牠們取名字嘛！一旦取了名字，就會產生感情，而名字具有神秘魔力，所以不可直呼佛地魔，所以神隱少女裡，油屋婆婆要將千尋的名字拿掉一個字，全都是有原因的。
起初，老爸在山上自家果園的草堆(野生竹雞的窩)裡摸來兩顆約四、五公分大小的蛋，帶回家後，他小心翼翼地安放在紙箱裡，以毛毯和保溫燈早晚呵護著，並慎重其事地要求我們音量要放輕，我不免覺得好笑，實在不認為那真能孵出個什麼東西。於是約莫一段時間後，客廳一隅，忽爾聽見紙箱傳來窸窣微響，嚇！兩隻黑灰色的小毛雞，顫顫地窩在毯子裡蠕動，我不禁直呼：真是太神奇了。
於是，兩隻小灰雞一天天茁壯，窩從紙箱換成鐵籠，基於衛生考量，遂被安置在廚房後的窗台下，有時刮風下雨，還得用帆布或紙板將鐵籠圍繞，免得牠們受寒。牠們算是安靜的，一天之中，通常是下午時刻，頂多叫個兩下，然後便沒聲了(不似野外生養的，一天到晚地擾人)，驕傲的牠們，似乎挺有自己的原則，至於名字，則是我心血來潮幫牠們取的。
每次從廚房後頭經過牠們的籠子，小A小B總會被我驚嚇地撲翅亂飛，令我罪惡深重似地直呼抱歉，畢竟其中一隻的腳不良於行，聽老爸說，是因為還小的時候，兩隻在打架，小A的腳恰巧卡在籠子空隙中，硬生折斷，當時老爸還替牠擦藥、包膠布、以竹籤固定，未料傷癒之後，小A還是瘸了。
不只習慣牠們的存在，小A小B儼然已成為家中一份子，也因為增加兩隻新寵，茶餘飯後話題也多了起來。
然天有不測風雲，雞有旦夕禍福。
意外發生當晚，家中正宴客，外頭溫度很低，雨下得大又急，被移到車庫後方的小A小B們靜悄悄地待在原位，我一度擔心積水會淹至籠子，在確定牠們無虞後，便進屋到廚房幫忙，之後就和平日一樣，老爸會在就寢之前負責將籠子提進車庫內，再鎖上外邊鐵門，然而就是那一晚，他忘了關上鐵門。
隔天起床，下樓吃早餐，迎面而來的老媽面色凝重，我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她說，昨晚，竹雞被野貓吃了！被野貓吃了！被野貓吃了………(迴音中)
我凍在原地，心情沉至谷底。
老媽解釋，昨晚車庫門沒關，加上鐵籠的門也沒鎖，野貓溜進來，爪子伸進鐵籠，直接將竹雞扯出去。
我聽了，憤慨萬千，難怪呼嚎了個把天的貓喊聲，昨晚沒由來地消聲匿跡，原來野貓早覬覦我家小A小B已久。大家紛紛將矛頭指向老爸，譴責地瞪住他，雖說雞不是他殺的，但雞會死，卻是因為他的疏忽。
話說回來，怪他也於事無補。
車庫裡，小A小B待過的鐵籠靜擱在角落，再也等不到主人，而地上則積存著被風吹來成堆的屍毛，些許沾血，令人怵目驚心，可以想像寒冷的深夜時分，我們窩在被子裡懷抱美夢，小A小B被惡狼般的銳爪霍地揪出籠外被支解分離，骨肉撕扯的巨痛必是連驚叫都來不及發出時，就被連皮帶骨地吞吃落腹，光是想像那痛、那驚惶，我就心如針刺。
我寧可牠們病死或凍死，但經由這樣的死法，太可憐也太殘忍了！
我哀悼小A小B，願牠們一路好走！如果可以，下輩子別再做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