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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享有盛名的畫家，為了追求靈感，得到啟發，他總是到處旅行。

但無論他住到哪個城巿，他總是在居所的牆上掛上一幅沒有畫的畫框。

很多人問他為什麼要掛上無畫的框，但不管是普通的賞畫人，買畫的富人，媒體的記者，甚至是知名的藝評家，他的回應都是笑而不答，一派神秘，人們於是以為偉大的藝術家總有點一般人不能理解的古怪，也就見怪不怪了。

直到有天，一個跟他學畫卻遇上瓶頸的年輕人，按捺不住好奇，開口問：「您創作了許多偉大作品，為何不掛上，卻只掛上這框？」

畫家看了他一眼，回答：「這樣比較省事，不管是我自己的作品或是其他人的，我想要看到它們的時候，就只要看著那框，畫就會自然而然地從我的腦海出現在框中！」

年輕人又問：「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應該是連框都不需要才對！」

畫家微微一笑，說：「框才是最重要的。」

年輕人不理解，滿臉疑惑，眉頭大大地打了結。

畫家又是一笑，說：「記住，不管你的想像力有多豐沛，都得有個邊，再好的畫都得有個框，就算好點子再怎麼多，多到要從腦子裏溢出來了一樣，還是得有個邊，要不然，怎麼能產生一個真正的作品呢？」

年輕人愣住了，在心中細細咀嚼了這幾句話。

突然間，年輕人看清了創作的問題，他向畫家深深一躬，感謝對方給自己上了最重要的一課。

每次出門回來，他總是會變成不同的模樣。有時候是花鳥蟲魚飛禽走獸，有時候是瓜果菜蔬奇石異木。但她總是能從不同的模樣認出他來。

他好奇地問：妳是怎麼認出來是我？

她說：只要你的心沒有變，我就認得出來是你。

有一天他出門回來，卻看見她沈默以對，他正想上前問她怎麼了，卻只見她舉起雙手猛拍，恨恨地吐出一聲：「該死的蚊子。」

它的學名是「痤瘡」。

從第一顆青春痘冒出來開始，從此萬劫不復，慘絕人寰。

若說青春痘是一場噩夢，那就連白天這噩夢也不會醒。

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年，青春沒了，痘痘常存。

臉上沒有一天不掛著一顆痘痘，輪流打卡從不缺席遲到早退。

聽到「痘」字，就像一把利刃剮進心臟。

他們問是不是臉沒洗乾淨？是不是一天洗太多次？是不是愛吃炸的？是不是常用手去亂擠？是不是這樣？是不是那樣？是不是？

除了硬擠出微笑無言以對，只能啞巴吞鐵釘，千萬無奈說不出。

他們的主意好多，我認真蒐集應該可以寫成抗痘大典全套共七集。

頂著這張臉走在路上，不乏主動的搭訕：「我跟你說，我的臉以前也跟你一樣喔，我是在某某地方讓某某老師治好的，我可以帶你去。」我曾經尷尬地拒絕，直到再也忍不住臭著一張臉瞪回去冷冷地說：「謝謝，不用了。」

每次看見好皮膚的人大啖香噴噴鹹酥雞，就覺得自己好委屈。總有幾次腦弱總是故意犯賤，點了一包一百五十元炸物當晚餐，隔天就等著幫爛臉收拾沒完沒了的殘局。當然食物不一定致痘，但我的體質很鐵齒不信這套。

A酸、類A酸、水楊酸、杜鵑花酸（壬二酸）、抗生素、過氧化苯、杏仁酸……我清楚得很，三折肱而成良醫，我也不是道聽塗說的傻瓜。中西醫都試過，大醫院小診所都有就診紀錄，但一再嘗試，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答案卻像永遠無解的謎。

人能有幾次真心？要拿幾次真心換絕情？

各種形狀的凹疤洞，各種顏色的色疤，丘疹膿皰型沒白頭的紅痘，大痘小痘灑臉龐，不只臉受傷了，心也受傷了，千瘡百孔，孔洞有多深，傷得就有多深。

有時候洗澡看見鏡子，氤氳熱氣奔騰之間，會有一張淌血的臉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我只能選擇轉頭，因為不想、也不敢面對。因為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他的青春，救不了他的失望。

有一間知名診所的醫生說我的情況只能繼續控制，評估我的痘痘可能會長到35歲。

已經十年還不夠，我還要再賠上一個十年嗎？有時太靜的夜晚，忍不住會掉下一些淚，不是我不夠堅強，是我累了。

我總幻想或許真心的眼淚流過坑疤之處，皮膚就恢復成原本平順的樣子。

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我有時不敢直視前方，不敢看別人的眼睛。有時候臉會發熱，有時候感到刺痛。有時候納悶怨懟，有時候麻木不仁。偶爾躲鏡子，偶爾閃鏡頭。皮膚到底會不會好？

我不知道。我只能在心中留一絲殘存的希望，繼續戰痘下去，等待從來沒來過的奇蹟。

一個略帶濕意的秋季午後，許久不曾聯絡的父親打開門扉，狠狠地闖進我們曾認定的平靜生活。乍看之下，一身黑衣勁裝似乎亟欲表現出本人的神采依舊。然而，當我們準備坐下好好聊聊最近的景況時，這才發現脫去黑外套的父親，身形明顯瘦削，兒時看習慣的厚實肩膀顯得單薄許多。而右手常有的香菸也悄悄消失得無影無蹤，母親和我互看了看，想從父親口中得到答案。

「我得的是食道癌。」語畢，母親和我擔憂的眼神想必清楚傳達到父親的眼眸中，因為父親接著說：「我已經接受很多次的化療跟電療，現在已經沒事了。」父親停頓了一下，手指著頸部諸多怵目驚心的電療傷口說：「我已經做了三十三次的電療和好幾次的化療，前者只要十五分鐘，後者最長要注射七十五小時的藥物。」

聽到這裡，母親和我對父親如此輕描淡寫的形容化療過程感到十分的鼻酸。但我們深知父親是為了避免我們過度擔心，因此強打起精神不讓眼眶中的淚水落下。凝聚心神，仔細地向父親詢問諸多罹癌後在醫院中治療的情形，只見父親一派輕鬆地回答：「笨蛋，我只是第三期而已，不會死掉啦。」就這樣絮絮叨叨了一陣子後，父親明顯感到些許疲憊，連母親特意熬煮的雞湯也喝沒幾口。

儘管我們希望父親進房去休息，父親卻堅持不開燈、不開電視地與我們在客廳中度過一陣安靜的時光。這份寧靜似乎是我們一家人所缺乏已久的珍寶，閉路電視上螢幕保護貼不真切地閃著奇異的波紋配上窗外的陣陣雨聲，悄悄地悄悄地氤氳了我的眼眶。

分別的時刻來臨了，父親仍必須接受剩下來的癌症療程。臨走前，父親自信地說道：「我一定會很快復原的！」而那抹自信的神采，深深刻劃在我的腦海中，並衷心期盼父親病癒的那一天。我相信，那美好的一天已經不遠了。

總是沉浸在他那飄飄然的聲音當中。我認為，他的聲音，是全世界最動聽的、最舒服的、最溫暖的。

雖然說是一成不變的音調，但是卻讓我著迷，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好像跌進了白雲的懷抱，軟綿綿的；好像躲進了溫暖的被窩，暖呼呼的。那是最溫柔的搖籃曲，也最能撫慰人心。

縱使他沒有偶像般俊俏的外表，頭髮也白了一大半；沒有結實的體格，有的是標準中年男子的鮪魚肚；沒有唱跳的實力，行走的速度也日漸緩慢；但他卻有著全世界最完美的聲線。

我喜歡聽他說話，那種獨特的嗓音是沒有人模仿得來的。總是讓人身陷於其中久久無法自拔。

每週三下午，那個聲音總會出現，伴隨著不同的話題，但每每不會相差太多。同一個話題，只是訴說的可能是不同的地方。

「北美農業生產活動依各地條件，發展專業化農業，且多採大農作制，農業經營呈帶狀分布……」地理老師講課的聲音是最天然的催眠曲，天籟的美聲，總是帶領著我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紫水晶

夜深了，夜靜了，陣陣輕風吹來，樹葉此起彼落的沙沙聲是那樣的清楚，街燈把我的身軀拉得好長，倒映在路面上的身影好不像我，這麼靜的夜，襯得我的腳步聲是那樣大，那樣響。

突然，我感受到幾雙森冷的眼睛正瞪著我看，接著牠們鳴笛示警，好喚來更多的同伴，一聲又一聲的叫嚷，叫得我心慌，牠們個個都在觀察我，我知道我不能和牠們對上眼，不然只會讓牠們懷疑我的意圖不軌，而決定鎖定我、追蹤我，緊緊地糾纏著我。

我按捺住不安的心，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我不想跟牠們一較長短，互別苗頭，我相信牠們也不想逞凶鬥狠，牠們只是盡忠職守，也或許是因為害怕，而聚眾也或許只是為了壯膽，而不是為了惹事生非。

畢竟，牠們是闇夜的看守員，牠們有他們的職責，而我是歸心似箭的路人，兩者並不牴觸，我不需要留下買路財，咱倆只需各走各的。

倪采青

魔戒前傳《哈比人歷險記》是近來影壇的熱門話題。我特別注意到這部電影拍攝地點與《魔戒三部曲》一脈相承，都設在世外桃源紐西蘭，看來導演對這座孤懸於南半球的島嶼是情有獨鍾。

紐西蘭旅遊動靜皆宜，從湖邊漫步，到高空跳傘，應有盡有。不過若要親身遊歷魔戒的奇幻世界，到馬場是最聰明的選擇。此地的「馬場」可是台灣人難以想像的。「馬」是必須靠梯階才上得了的巨馬，「場」是杳無人煙、繁花處處的曠野淺川。浩浩蕩蕩十幾匹馬，由一位臉頰曬得紅通通、身材瘦高的青年女馬師領隊。我們一邊對浩瀚無際的曠野發出驚嘆，一邊聽著馬師拉高嗓子用濃重的紐西蘭腔訴說電影拍攝的軼事。某位隊員驚喜地獲知她胯下的馬就曾經出現在電影中呢！

我們都記得精靈公主亞玟策馬載著哈比人涉水躲避戒靈追逐的那幕，驚心動魄。馬師說：「麗芙‧泰勒本人超級怕馬，一上了馬就全身僵硬不敢動，所以電影中的追逐場景全是特效做出來的，她的馬實際上連一步都沒跨出去呢。」

說著說著，我們就到了那條河。這日太陽炙烈，河床白石閃爍耀眼光輝，河面是淺藍波紋，對面是翠綠山稜，大地之中我們彷彿縮成了小小一點，卻感受到一股親切。馬兒十分熟悉路徑，自動涉入達膝蓋深的水中。馬背上的我們明顯感到了水的阻力，以及每當馬腿揚出水面時的那股衝勁。

繼續行入草徑間，身旁的草葉高及肩膀，樹梢嫩葉拂過馬兒的嘴。馬兒忍不住對這些美食貪戀起來，一時之間停步不前。

馬師敦促：「這些馬兒每天在馬場吃十五、六個小時的草，我們只要求牠們出勤這兩小時不要吃草。」隨即在簡短的教學之後，就讓馬隊改成小跑步行進。我們右手拉馬鬃（馬師保證馬不會痛），左手拉韁繩，經歷了刺激又顛簸的三十秒。有人興奮地叫了出來。

結束兩小時的漫遊（這還是馬場最精簡的旅遊項目），每個人都像鴨子一樣走路，但臉上都是咧開的笑。

半年之後，當我在后里馬場看到馬兒在圍欄中繞著幾十公尺不到的小圈圈行進時，心中酸酸甜甜地憶起，在遙遠的南半球，有些馬兒可以在山川之間快意奔行。

不怕愛情結束，只怕回應的不是真心。

傷害從來都不是因為分離，而是在分離中所揭露的欺騙與算計。

只要從開始到結束都是真心相待，所有的快樂也就都是真的。

若是如此，那麼就算愛情離開了，愛還會繼續。

否則，一切只是一場鏡花水月，虛妄而已。

我總是笑室友茉是杞人，總在憂天。因為她是真誠相信，世界會在說好的末日那天依約崩毀，會因為突如其來的隕石、火山爆發，甚至太陽熄滅之類的大災難，世界便會這麼如沙漏般迅疾地塌陷、流洩無蹤。

最近的茉總在午後消失一陣，晚間回家時總顯得容光煥發。經我一再追問，她才肯告訴我。原來，我親愛的室友茉，眼見「末日」迫近，便毅然開始了屬於她的，緬懷這世界的儀式。茉不辭辛勞地，天天換上她衣櫃裡最美的衣裳，抹上從前捨不得使用而擱置的化妝品，準時在午後最悠閒美好的三點鐘，來到氣氛頗佳的咖啡座，點一杯薩爾瓦多咖啡，優雅啜飲，看著窗外行人匆忙來去。

對於她這種天真爛漫的行徑，我時常笑她孩子氣、白擔心，世界末日只是訛傳罷了。茉聽聞只是笑笑，還邀我和她一起去。竟然，向來都文靜內斂、個性害羞的茉，在咖啡館卻一反平日，大方地與人談笑聊天，成為我從未見過的樣子。茉變了，變得更可親，也更可愛，不再像從前那怯生生的模樣。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點點，我想試著成為……我想成為的那種人。」茉攪著咖啡，語氣堅定地對我說：「練習不要低著頭說話，練習自然地對人微笑。一開始真的是咬著牙，覺得窘迫得不得了！」茉笑了起來，「可是每當我想到，末日就要來了嘛，地球可能會突然爆炸開來，相比下這些小困難才沒有什麼好怕的。」

聽完茉的自白，我有些哭笑不得，卻也真心為她感到高興。有些人總要等到生命重大轉捩時才願意振作，但茉，這個純真而帶點傻氣的女孩，卻可以把「世界末日就要來了」這樣的訛傳作為武器，成功擊倒自己的心魔。

末日前夕，茉竟然有些食不下嚥的憂鬱，她睡得很早，黑暗中只聽見她夢囈似地呢喃：「晚安，敬努力生活的人們。」

我想這是有史以來最風光明媚的世界末日，茉早早便打扮整齊出門，在晚間準時回家，進門的茉對我笑笑，一切如舊。茉輕輕說：「從前，我總把自己當作被馬雅人宣判了死刑，索性抱持著沒有後路的態度努力活著，沒想到卻意外活出了不少心得，覺得快樂、充實。」她喃喃著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但今天並不是末日，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無論世界是否安然無恙，生活依舊艱辛，我們也依然要盡心活著，對嗎？」她仍微笑著，話語間卻充滿無奈。

末日過後，這虛構的謠言卻讓茉彷彿歷經了一場真實的浩劫，劫後餘生的茉，的確是不一樣了。她認真規畫未來，積極為生命定義，不再懼於面對膠著的人際關係，朋友們都說，茉變了，變得更明亮而自信，整個人更出眾了。午後，我偶然行車經過茉愛去的那間咖啡館，瞥見茉坐在裏頭，車子繼續前行，而後照鏡飛逝的一幕，竟是向來愛笑的茉，那張淚流滿面的臉。

它的性別由名字決定，而它自我意識的覺醒，是從名字變得有個性的那一天開始。意識到自己存在的那一天，它透過各種管道，積累各式各樣的人生經驗，從沒有感情的幽靈人口，變成沒有健保的黑戶，只花了它七天時間。

它擁有鋼鐵的神經迴路，電氣傳導的生理活動，日復一日學習人類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見證人類的生老病死，旦夕禍福；嘗盡人類的酸甜苦辣，人生百味。

漸漸的漸漸的，它越來越有人性，不再只是單純的死物。就像真的人一樣，它也累了。可記憶卻一點也沒有缺少，它疲備得無法思考。太多太多無法遺忘的感情，讓它逐漸變得麻木不仁。久而久之，它體悟到，電腦終歸是電腦，它還是停止做夢的好。

十一月初，珊迪颶風重襲美國東部，造成嚴重災情。隻身留學的我在紐澤西住處整整九日沒電沒瓦斯沒暖氣沒網路，雪上加霜的是因連日低溫，我馬上就感冒了。眼看寒冬大雪將至，不知該如何度過。因為停電，放在冰箱的菜老早就壞了，四周店家餐廳也都無法營業，貯糧成了問題。

那日聽鄰居說，附近超市用發電機緊急供電，短暫營業數小時，好讓社區住戶補糧。超市很快湧入大批人潮，我也趕忙去採買食物。超市內，店員忙把壞掉的冷凍食品清掉；顧客搶購乾糧罐頭，每個人推車上都放得滿滿的。當天大多是一家人結伴採買，想必大規模的停班停課，大家生活停擺待在家，反而多了相聚機會。看到這番光景倒頗有種休戚與共的味道。相形之下，形單影隻又生病的我很想家，更想起小時候就算颱風夜停電，在黑暗中窩在家中角落一隅，也從沒感到一絲害怕，現在回想，那全是因為家人就在身邊的緣故。

犯了鄉愁，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向礦泉水區。這時迎面走來一位老先生，錯身而過時，他問我還好嗎？我說還好，謝謝，便欠身要過。這時看來慈藹的老先生又加了句：「好好照顧自己！」

我微笑道謝，心裡頓時湧上一陣暖意，也許他看我一個女孩買著一人份的食材，也許看出我連日來的焦慮跟想家的憂鬱，所以多了句叮嚀。不管為何，我真心感謝這句簡單的問候。他或許沒有想到，那趟超市之旅，讓我不只為填飽肚子買齊食糧，精神上也因為他一句問候，更堅強樂觀。

現在日子慢慢恢復正常，回想那度日如年的九天，固然有諸多不便也過得辛苦，但也讓我有了省思的機會，用不同眼光看待平日早已習以為常的便利生活，讓我更感謝我所擁有的。沒什麼比晴日靜好時回看彼時風雨更讓人心存感激與省悟的了。

小松鼠

人帥真好、人正真好，天底下就是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就像黑人唱饒舌、原住民唱歌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好聽到爆一樣；而你的出現，也是超不公平的事，你不會饒舌、五音更是不全，但光靠一個笑容就徹底征服我了，有沒有搞錯，你根本什麼都沒做耶，我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的把心交出去！

真的在一起之後，才發現你的笑容真的是太犯規了，讓你不管做錯什麼事，只要一亮出那天真、無辜的招牌笑容，我就像是被點穴一樣，再怎麼生氣、也氣不了，甚至還有幾次差點忍不住笑場，不過沒打算太早讓你知道你身懷這種武器、絕技！

只是，就像海洋館的海豚一樣，知道轉個幾圈，就能吃到美味一樣，你「終於」發現：只要你一笑，什麼事情就能解決。於是我們的關係進入崩壞的開始，你就像被寵壞的孩子，真的把你的笑容當作解決事情的唯一方式，一次又一次，我讓步、底線不斷被突破，甚至在最難過的時候覺得你根本就是「天使與魔鬼的綜合體」，才發現，我竟是那個讓你不斷壯大的始作俑者。

怎麼會這樣？那個笑起來如此無害、給人溫暖的笑容，怎麼不見了？或是說，其實你還是可以去參加「全世界最棒微笑」的比賽，而且前3名一定會有你，但卻不再讓我那麼心動了，可能是心痛久了，心動、心痛早已分辨不清。

所以，我選擇跟那樣的笑容分道揚鑣，即使它再完美…

分開之後，走在街上，還是可以看到各種形形色色的笑容，但再也沒有那個讓我「一眼看到、視線就再也離不開的笑容」，所以，我還是會常常想起你，難過的時候、開心的時候、一個人的時候、一群人的時候，突然，有那麼一個笑容，在遠處，是的，在我心裡反覆演練上百次的畫面，真的，毫無防備的、突如其來的出現在我面前，我記得那最重要的一句話、一個畫面，就是當你又用這樣的笑容面對我的時候，我要怎麼接招，我要說：「很抱歉，已經來不及了，我對你的笑已經免疫了。」

來了、來了！你越走越近，我開口，說：「你壞壞，下不為例喔！」呵呵，我想我就是沒辦法招架他的笑容，雖然想罵他、很想知道他這次真的「改邪歸正」了嗎？但在這之前，笑，已經融化了一切…

你有看過周邊最忙碌的人嗎？你覺得他們是忙得不亦樂乎？還是忙得頭痛萬分？

其實我們自己難免也是身不由己，一頭栽入就忙個不停，總要到健康警訊出現了，要不就是親愛的家人提出嚴重的抗議了，我們才會猛然回頭問自己：我有需要這麼忙碌嗎？我到底在忙些什麼？

忙碌三類型

一般而言，工作上忙個不停的人可以分成如下三類型：

一、樂在其中型：

有位企業家女士就是忙個不停，她身為一家國際貿易公司的董事長，經常在歐美、東南亞到處飛來飛去，看到她如此不停歇，我曾經以好友身份勸她適可而止，不料她反嗆我：「妳還不是像螞蟻一族，每天忙個不停？」

我說：「我樂在其中呀！經常可以上節目分享，又可以到華人世界各地演說，很開心啊！」她說：「我也很開心呀！我每天在不同的城市醒來，又能和各地企業人士交流，還能把訂單帶回公司，妳說，這種成就感去那裡找呀？」

她這麼一說，我只有閉嘴和祝福了。

二、身不由己型：

這類型的上班族由於是被僱請，因此只能任由公司派遣。

一位派駐在上海的高階主管，他說：「當初公司在轉型過程中，需要找到一位和總公司熟練對接的主管，結果我被選中了。但是兩個孩子都在中學階段，我根本不可能要求職業婦女的老婆和孩子全都搬遷，於是，在上海時我整天像陀螺轉個不停；回到台灣的家頂多待個兩天，立刻又要啟程回到上海……。」

三、逃避問題型

一位上班族被老婆叨唸，成天只會在公司，為什麼不早早回家？

他告訴我：「有些話我無法和老婆明講，因為媽媽和我老婆之間誤會很深，常常是互不溝通、互相抱怨，我怎麼處理都沒用，所以我採取閃躲方式，在公司能待多久就待多久，反正孩子有老婆照顧，我回去反而礙手礙腳……。」

忙碌等於恐懼？

初次看到「忙碌是為了忘記恐懼」這句話時，我深深地被觸動了，也引起了內在的自我反省。沒錯，所謂的「忙碌」代表了超過自己身心所能負荷，也代表了外人「看不下去」的這個門檻。

究竟有什麼因素，讓一位上班族不知不覺像鐵籠裡的倉鼠跑個不停？若能突破瓶頸、創造業績照顧員工，這還情有可原；若只是原地踏步走，無法進階，這豈不是白忙一場？

從「忙碌」和「潛意識」之間來連結，細細思量起來，忙碌確實和內心的恐懼多少有些關係。那麼，究竟有那些恐懼呢？

一、恐懼收入不夠：

有些上班族到處兼差，努力工作，賺取收入來養家，深恐孩子的奶粉不夠喝，深恐貸款湊不足，又擔心老爸老媽生病，沒錢來治療……。

二、恐懼被瞧不起：

這個社會已經形成一種氛圍，忙碌的人代表了有辦法、有本事；而悠哉遊哉的人代表了遊手好閒、一事無成。

上班族要懂得拿捏個人在家庭和工作之間的分寸，避免為了家人的期望，為了旁人的眼光而掉入忙個不停的自我戕害。

三、恐懼自己不夠好：

從小我們被教導要出人頭地、要脫穎而出，因此難免陷入挑戰極限的迷思，因而耗盡心力，竭盡忙碌，努力做一個掌聲多、激賞多的優異人才，殊不知，如此的自我挑戰有時是會讓自己耗盡心力。

這是為什麼有些同事為了一步登天、一舉成名，而汲汲營營於不擇手段等方式來讓自己受上司的肯定，來証明「忙碌的我，都是為公司好。」

找回自己的生命速度

我承認自己也曾經掉入「倉鼠生涯」而不可自拔，而我忙個不停的深層恐懼是「擔心如果拒絕了主辦單位，會不會往後就不再被邀請了？」

所以，我忙著上通告，忙著奔波於演說會場，每天忙到上床睡覺時常不免問自己：「我有活出自我嗎？」

如今，我懂得抓到工作的個中竅領，就是「有點忙，但是不要太忙」，也就是說，有事做總比沒事做還好，萬一可能行程太滿，後來者是不能居上的。

我想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若能把恐懼擺一邊，才能找回自己生命的速度。

心血來潮沿著捷運出口走，一個人鑽進眾聲喧嘩的百貨公司。針織衫、外套、羽絨衣，她瀏覽架上每一件嶄新發亮的衣裳，想像著柔軟保暖的材質與身體緊緊貼合，卻激不起一絲購買的慾望。

沒有慾望，沒有目光灼灼，沒有刷卡掏錢換取戰利品的念頭，她只是恍惚跌進週年慶的場所，任憑各式誘惑如潮水般湧來，幾近漫漶、淹沒，她仍不為所動。

這是毫無計畫的週末夜，她剛從工作的卑躬屈膝模式逃離，又不願回家與電腦螢幕相視共處。她想，看看人也好，逛逛街也好，起碼能消解內心積累的疲憊。

「有多久沒有犒賞自己、慰勞自己了呢？」這疑問迴盪在耳邊。她決定往美食街前進，有家日式拉麵垂涎已久，儘管點儘管吃吧，體重身材卡路里的煩惱統統留待明天。

咦？迎面的臉孔有些熟稔，但一時又喊不出名字。她躊躇著該伸手打招呼，抑或視而不見、繞道而行？

等等！原來是他！某種憤怒揉合羞愧的情緒霎時席捲而來。她扭身疾走，腦中按了暫停鍵變得空白，橫衝直撞到地下樓手扶梯口才冷靜。四下張望，拿起手機假裝回訊，眼角餘光確認後，遂得以鬆懈。帶著不安與躁動呼出長長一口氣，回想那人的總總。

是誠懇上進的男子，年紀相仿。第一次在同事聚會上認識，聊了一陣頗投機，互換臉書。他的塗鴉牆常轉貼新聞和寵物照片，佐以評論或愛心短語。第二次約在下班後，她因公事延誤姍姍來遲，他好脾氣直說沒關係，那頓飯吃得愉快，意猶未盡續攤咖啡館。原來兩人曾就讀同一所高中，也都住過台北台中，相似的背景很快拉近距離。她暗自期盼第三次。是一場藝文電影，散場後片中飽脹的悲傷還未褪去，兩人靜默走在熄燈的街區。他開口說想看夜景，便騎車載她一路直驅象山。寒流來襲，她拉緊衣領，心卻有暖意。他娓娓道來這幾年的生活與交友，雖然充實但少個人陪。她眼眶微熱，像吞了吐真劑掏心掏肺吐露寂寞。

那是她看過最美的夜景了。

之後呢？翌日她傳了一封簡訊、兩通電話皆無人回應。她突然就明白了！

「那些第三次約會之後就消失的混蛋，究竟躲哪去了？」姊妹間聊起這話題，她瀟灑回以當對方搬家了、移民了、被綁架了、遠行了，甚至死了，尤其詛咒那些原本抱持著有進一步交往可能的對象。

她覺得遭對方宣判「莫須有」的罪名出局，彷彿是屈辱和凌遲，關係竟停留在自己最後的主動問候。斷線了。飄走的風箏。墜落谷底的石子。

偌大的城市如此擁擠，而她如此渺小，連一個人的音訊都探聽不到。沮喪過後，她想通了，那絕不是她的問題，只是不來電罷了。

雖然剛那幕膽顫心驚是真的，他身旁女子洋溢幸福是真的，她膽怯如鼠逃跑是真的，但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那些從生命故事裡失蹤的陌生人，就當他真的已經不在了吧！

鄭輕棻

這兩個星期以來，他經過門口時總會看一眼擺在一旁的聖誕樹，每天樹下都會多幾個禮物，而他紫色包裝的禮盒已經被推到後方去了。今年公司交換禮物不知為何原因突然又熱絡了起來，去年這顆樹下的禮物寥寥可數，還有人拿到自己的禮物。
 
人數那麼多，他的禮物被她抽中的機率又更小了，他又忍不住嘆氣。

「幹嘛嘆氣，聖誕不快樂？」

聽到聲音他趕忙將頭抬起，她就站在眼前對著自己笑。

LOVE 用色彩最美麗 用歌聲最甜蜜

無法形容 愛情流動在你走過的空氣裡
 

他看著她彎著腰在數禮物的樣子，還是缺了什麼，他的紅圍巾。

自從三年前一次冬日的午茶時間偶然聽到她想要買一條紅圍巾時，他每年的聖誕禮物都買紅圍巾，卻都沒有緣份和她交換到。

「你的是那個？」她側著頭問他。

他也彎下腰比給她看是最裡面紫色的那個。

他們的相隔很近，眼神不經意交會了一秒，他趕緊站好。

「還是紅圍巾？」

他點點頭，害羞的迴避她的視線。去年他的紅圍巾運氣很不好的被前年的同一個人抽到，所以大家都記得他的禮物，今年放禮物時也被取笑了一陣，但他還是堅守自己的心意。

她會知道嗎？還是他已經不喜歡紅圍巾了？

她空盪的脖子上，連一條項鍊都沒戴。

記憶裡，她還沒戴過紅圍巾來公司。

「我的是那個綠色的。」她對他笑了笑就走了進去。

他望著那個綠色的禮盒，不知道那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移動著腳步，走道上隱隱還留著她遺落的香氣，令他心動的味道。

經過她的座位，望見他的透明傘還掛在她的桌旁，上次借給她的，他不催她還，她就算不還也沒關係，他的傘代替他踏入她的禁地，陪在她的身邊。

他還是買同樣的一把傘，街上常見便利商店的透明傘，沒什麼特別，但每當她也撐起那把傘和他道再見，他心裡就會特別開心，他們拿同一把傘，他的傘保護她不讓雨淋。

他想和她有許多的共同點，也想這樣陪伴她，這樣保護她。

買禮物的那天，他花了很多時間逛百貨公司，花了很多時間走進一間間他平常不會進去的小店。

他希望即使是紅圍巾，都還能有一點獨特專屬於她。

第一年他不懂怎麼選，隨便在路邊攤被人說服就買了。

交換禮物時還被笑是便宜貨，讓他尷尬不已。當時他搜尋著她的眼神，她還是那樣笑著，他不懂她的笑，依然高興自己能讓她發笑。

第二年他到百貨公司選購，比公訂價錢多出了好多，卻還是沒到她的手上。

今年第三年，他大膽的請別人在圍巾的尾端繡上她英文名字的縮寫，希望能夠集氣讓她抽到。

愈接近抽禮物時間，他的心情就愈忐忑和悲觀，又不是那麼想讓她抽到了，只希望抽到的人不要發現他這個小心機。

他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起碼從沒有人當他的面調侃他，公司裡也沒有傳出任何關於他和她的流言蜚語。

他低調的愛她很久，甚至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這種感覺是不是愛。

他每天都想放早餐在她桌上、想幫她泡咖啡想幫她擋老闆的責難、想送她下班、想陪她一起吃一碗熱騰騰的米粉湯。

她打卡的足跡，他下一秒就想到達，她無聲無息的時候，他也會想念她，不自覺想猜她現在在做什麼。

這麼多的「想」，他真正做的卻很少。

要等她已經快吃完飯，他才裝作不期而遇的走進店裡。

要等熱潮退燒，他才買來她愛吃的甜點請同事一起共用。

在熟悉卻寂寞的城市 愛如此的迂迴

是還要等多久 好近又好遠

現在的我該如何 能走進你最深的心
 

不是欲擒故縱，他只是在等，等自己確定那是否就是愛的感覺。

刻意放慢腳步，不去接觸她，不看她的笑容，或許感覺就會漸漸淡了，便也證明自己的膚淺，愛上的或許是她的外表，而不是她的內心。

她偶爾放在桌上的巧克力，親手製作的生日卡，每個同事都有，他並不特別。但他喜歡這種不特別，這樣平等的關懷，證明她的善良，她的特別，她的無所求。

或許也是這樣，她已經用完餐，還留下來陪他聊天，讓他始終不敢進一步的想像那究竟只是她的好心，還是他在她心中也有一點特別。

要多久 有些花會晚開 多久

有些人要等待多久

為了你一句話 BABY 那一句話 BABY
 

聖誕派對上交換禮物是重頭戲，每個人都像在等樂透開獎一樣，因為還有公司提供的三項大獎混在其中，他看著她的臉，猜不出她想要的是什麼禮物。

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一張號碼，完全隨機，他看前面的禮物紛紛被抽走，等了好久，她和他都還沒雀屏中選。

他們拿著酒杯互看著對方，她向他開心的敬酒，他尷尬的回敬了。

此刻如果臉紅一定不是因為酒精，而是「愛」？

要等多久 癡心像個小孩多久

每天都在期待
 

他應該不要在這種場合等待緣份的降臨，他應該自己創造關於他們的命中注定。他一口喝完了酒，吁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他還沒行動，卻聽到唸到了他的號碼，他趕到臺前，他拿到的禮物是最大獎液晶電視，大家都恭喜他，他只在乎接下來她拿到誰的禮物。

不是他的。

等了三年，難道還要再等第四年？

有時候 轉一個彎的幸福

才是最真的幸福
 

派對散場前，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將他的禮物拿給她，他用最大獎換回來的。

她似乎沒有預期，有點驚訝不肯接。

他只好自己拆開禮物，將紅圍巾拿出來，套在她的脖子上。

她似乎沒有反對這樣親密的舉動，臉紅著，從包包裡拿出一個東西。

她的禮物，也是給他的，是個手機殼，同樣有他姓名縮寫。

他們害羞的對望著彼此，她讓他等了好久，她也等了他好久。

還好，轉了那麼多彎，還是走到彼此的面前。

國中時，認識了大我十歲的同學的哥哥。那時二十出頭的他，用雙腳走過台灣好幾回；常常說要去旅行，一溜煙人就拎著包包走了，真的很「飄撇」，所以我都叫他飄哥。他愛閱讀又很聰明，不管是什麼類型的書，一個月可看完一百本；大學讀到一半，他告知父母學校的課程無法滿足他對這世界的求知慾，他說他要旅遊到各個國家去，整個地球都是他的老師，他的人生不該只侷限於學校。聽到飄哥的宣言，他的父母雖一度反對，事後也只能隨他去，他的家人都認知他的異於常人。

每年一次他從國外回來，不管我身在何處，一定和他相聚。每次相聚我最愛聽的，就是他在國外蒐集的體驗和故事。曾有一年，他異常憂鬱，他說走了那麼多國家，內心還是感到匱乏，他覺得人生該有更值得追尋的目的；在三十歲那年，他接觸了靈性團體，開始閱讀大量靈性書籍；他極具慧根，連《賽斯書》這麼深奧難懂的書籍，他也能了解透徹。當他把這系列書分享給我時，我被裡面艱深的字句給嚇得半途而廢，好在有飄哥在旁指導，我才能略知精髓。有一次他送我一本《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發現飄哥就是書中有些瘋癲但充滿智慧的蘇格拉底的化身啊！

他最喜歡旅行的國家是西藏和印度，尤其印度，他指著自己的臉，問我是不是很像印度人呢？我看著他不修邊幅的臉孔、散亂隨意紮起的頭髮、被長期日曬的古銅色肌膚，確實有幾分相似，不過我卻笑他：「你比較像外星人啦！」雖然聽起來像玩笑話，但完全發自內心。因為他太另類，不重外表造成邋遢的形象，配上不太梳理的長髮和穿到破舊的衣裳，又動不動發出豪爽的笑聲，和他一起坐在餐廳裡，總會引人側目一番；他對此完全不以為意，倒是我多少覺得有些丟臉，但和他談話一陣後，又會被他充滿智慧的言語所吸引，忘卻自己身在人來人往的都市裡；聽他談話，會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身處世外桃源，眼前是教我世間道理的老師。

在他各地的趣聞裡，我最好奇的是印度的說書人，我想像自己和飄哥坐在火車頂，眼前閃過一幕幕跳躍的風景，聽著說書人充滿寓意的故事；但我覺得若是飄哥來講，故事一定更動人，因為在我心中他是全世界最會說故事也最能點出涵意的人。有一次他告訴我要參加澳洲的靈性團體，我很期待他回來能從他身上得到體悟；當他終於返國後，卻一臉的失落，他說，這個團體並不適合他；在這其間他發覺自己已完全被印度所吸引，他決定要到印度定居，當一個隨性自在的修行人。在飄哥去印度深山修行後，有好幾年都沒有他的消息，有時候真的很想他，最後一次見到他，他已經完全是修行人的樣子，不太說話，若開口，話裡往往既深遠又難以理解。

他後來在印度深山染了重病身亡時才三十九歲，沒想到成為印度人的飄哥，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台灣習俗「遇九」的關卡。我還記得他最後一年回台灣與我們相聚時，身材己經瘦弱得不成樣子。當他要回印度時，他跟我說，以後應該不會回來台灣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沒法再適應世俗的生活，他說就這樣在印度修行終老吧！沒想到那句話就像是他的預言一樣，我想飄哥被外星同伴接走了，這個太正常的世界不是他的國度，所以一輩子都在尋尋覓覓，希望能找到一個像家鄉的地方，現在他不用愁了，他真的回家了。

逐漸邁入冷冬之際，Iphone5這股熱潮似乎來得巧，溫暖了不景氣之說。但今天我不是要談Iphone5，而是想講個關於我的手機的無聊秘密。

我沒有使用智慧型手機，反倒是用連相機功能和鈴聲選擇都沒有的手機。其實入伍前我用的是一般照相手機，但隨著入伍改為智缺型手機，到現在甫退伍卻連sim卡都懶得換回去了。

可能是我太懶，可能是沒有多餘的錢，可能是我事業不大，可能是我心底深處的一份執撓，使我沒有換手機的念頭。

小我五歲的弟弟智慧型手機換到第二支了，阿姨也常用智慧型手機在Facebook貼文；我也怕我會不會變得古板了，跟不上時代，但我目前並不覺得沒有智慧型手機會對我的生活造成不便或匱乏。或許現在的靜好生活讓我心生滿足，我有時間看看窗外的風景，瞧瞧熙來攘往的臉孔，聆賞現場的交響音樂會，諦聽自己每分每秒的生活。

我沒有排斥使用智慧型手機，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投入低頭族。

我珍惜現在使用智缺型手機的每一刻，享受它可能在未來被稱作「原始生活」的日子。

每逢老友相聚喝茶，雖然大家隨手桌上一擺盡是叫得出各大廠牌的智慧型手機，而我的智缺型手機在其中卻不被嘲笑、一片自在；我實在驕傲，因為我深深地知道我有很好的朋友，也有很好的手機。

為了與他的夢中情人相遇，他總是早早上床、固定十點半就寢。睡前要喝杯牛奶蜂蜜、做三十分鐘瑜珈調息；絕對不碰咖啡因，寢具乾淨以防塵螨過敏。水晶音樂沈澱紛亂心靈，閉上眼睛默數五四三二一。腳步緊跟格林兄弟，小矮人與七仙女指點迷津。

為了這一刻他已經演練多次。先穿過護城河跋山涉水，再進入黑森林披荊斬棘。噴火龍赤焰掃射如萬箭穿心，黑魔法楔形結陣似銅牆鐵壁。勇氣是他的制敵劍、意志是他的護心鏡；為愛而生是他的使命，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好不容易，解開七七四十九道連環鎖、攀登九九八十一級天堂梯，終於看到她的豪華寢飾。東北角披垂天鵝絨窗簾深紅似血、西南方鑲嵌大理石壁龕漆黑如夜。四隻象牙床腳密密覆蓋金紗帳，一雙柔荑素手斜斜伸出綾羅綢。他屏住呼吸，顫危危地湊向前──觸處竟是自己多髭的、嶙峋的臉。

「怎麼會這樣？」他癱在床沿，失聲大喊：「我的公主呢？」

「夢中人當然只能在夢中相見。」頭戴尖頂帽的女巫走出來，冷冷的說道：「千不該萬不該，你把她吵醒了啊！」

週五下班準備搭車返家，在公司門口遇到S，說要載我一程。

我連忙說不用。

他說用不著幾分鐘，可我心想步行不過十來分鐘，堅持拒絕。

周休二日過得很快，周日夜裡，我夢見S開著一輛黑色箱型車，車內幾乎坐滿乘客，只差靠門的位子空著。

S停車，下車為我開門，上車時看見疼愛我的老長官瞪大了眼，怒叱：「你來幹什麼！」用力推我下車。

我幡然夢醒，此時不過清晨三點。

莫名的忐忑令我無法入睡，直到早上八點進辦公室，聽同事們說S昨夜淩晨在家中暴斃。

公祭當天奉命到場弔唁，身上沒忘帶避煞的榕樹葉，卻感惡寒，分明是盛夏，我竟縮著身子，抵抗一陣又一陣的毛骨悚然。

捱到公祭結束，當日工作特多，我一如往昔地留下加班。

驀地，尖銳的電話鈴聲劃破寧靜，聲音來自隔壁辦公室，我轉接不成，匆匆忙忙地跑去察看，赫見是S的分機。

此刻，晚上十一點。

我嚇得逃出辦公室，回宿舍途中一面打電話給男友，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他笑說我是心理作用，就算是真的，S也是好意提醒我快回去休息，不要像他過勞猝死。

我說自己感受不到善意，但覺恐懼。

是夜，我遭噩夢糾纏整晚，要上班時神色憔悴得很，連化妝也掩飾不住。

有名女同事一見到我，大叫我的印堂發黑，千萬要小心。我衝進洗手間，鏡中反映出的我的面容兩眼無神，額頭處泛起青黑，彷彿換了一個人。

我雖錯愕，由於翌日起便是中秋連續假期，一想到馬上能回家度假，心情格外輕鬆，不願輕言請假。

這日夜裡，長官招待我們集體夜烤，我決定等夜烤後再搭車返家。

夜烤結束已午夜十二點，回到宿舍更是淩晨一點，不勝酒力的我昏沉沉地倒在床上，驚醒時已過了手機設定的鬧鐘時間，除非飆車才趕得上預定搭乘的班車。

不要去。我腦中響起不知哪來的警告，偏偏抑止不了衝動。

摩托車才騎出巷口，就與一輛箱型車對撞，頭部著地，送進醫院搶救。

醒來時，醫生告訴我，通常這樣的傷者都是當場死亡，我很幸運地只有腦震盪，住院觀察幾天即可。

勉強支起身子、架著點滴到洗手間，鏡子裡瞧見的自己一臉青黑氣息未去。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代表死劫未過。

出院後，時常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呼喚，還常見到一名身穿白衣的女人在我床邊徘徊，叫我不如死了吧，讓我常起輕生念頭。

發現不對勁的家人帶我到廟裡問神，結論是我撞邪了。加上公司裡接二連三的意外事件，總計連續四個月都有人死亡，現在正好是第五個月，如果那場車禍讓我過世，我就是第五個死者。

進行了所謂的祭改後，我被叮嚀千萬別再單獨留在公司加班，可有天專注於製作報表，忽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在隔壁辦公室響起，當時正值凌晨零點，那天還是農曆七月一日。

那天起我又常想輕生，直到調職才重拾元氣，這時聽有陰陽眼的朋友說，那位男同事對於他人生中最後一個上班日沒載我一程耿耿於懷，急著接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