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
近幾天的雨下得特別兇猛,被潮濕的空氣恣意侵襲著,房間的牆壁上長了些黴斑,多了些污跡。
「幸好沒有漏水。」他樂觀地想。
一人身居外地工作,想要找到一個容身之地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好不容易租到一間便宜的頂樓加蓋小套房,他也沒多問什麼。不求空間要有多大,也不管這裡建築到底合不合法,房東又有些什麼古怪的規定,只求能替他遮點風擋點雨就行。
望著那面斑駁的牆面,雖然已經有數道裂痕如蛇般四處遊走,但也還不至於會滲出水來。他靜靜地將手貼上,沿著牆面裂痕摸著,嘴裡雖然說著不希望漏水,但心裡卻又有那麼點希望這些裂痕能夠再裂大一點,最好裂成一個能看得到隔壁的縫隙。
「不曉得住在這另一面的鄰居過得怎麼樣?」他低語呢喃著。
畢竟也算是住在同一個屋簷底下。實際上在這頂樓就只有這兩間房,中間只不過隔道牆。但他從來也不知道他的鄰居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甚至連個樣子也一次都沒有見過。
是不是隔壁根本沒有人住呢?他曾經這樣想過。
可是,每到了滂沱的下雨天後,他就會在夕陽剛隱沒的那段時間聽見小孩子的笑聲。很清晰、很開心,也許在其他人聽來感到很吵,但在他耳裡聽起來就像是雨過天青的小太陽一樣,在每次下雨又孤獨的苦悶日子裡,為他帶來一絲溫暖的氛圍。
他們一定過得很幸福吧。每當笑聲出現,他就會開始在腦袋裡幻想著隔壁一家和樂的畫面。那麼天真的笑聲,想必家庭很美好吧。坐在床上,他常常望著那面牆發呆。
為什麼房東要規定他絕不准去拜訪隔壁呢?為什麼房東就是不肯向他透漏半點關於這鄰居的事情呢?不准詢問、不能打擾,對於這神秘的鄰居,他本來也沒什麼想法的。
可是,自從聽見笑聲之後,他就開始想著要找一天去看這隔壁的小孩,只是看看也好。隨著牆壁裂痕的擴大,他想見的念頭就更強烈。
叩叩!他試著往牆壁敲兩下,想看看有沒有回應。
由於兩間小套房的房門之間被人隔著一片鐵網,房東很明顯地不想讓他干擾隔壁。他也想過這樣鄰居要怎麼出門,鐵網是一路圍到樓梯口,除非有其他樓梯,否則真的是與世隔絕了。
大概是室內樓梯吧,不然就是有其他出口在他視線看不見的地方。嗯,一定是這樣的。他吞了吞口水,靜待回應。
叩叩!沒多久隔壁傳來細微的聲響。
即使外面的雨勢剛停,還有雨水零星滴落的聲音,他仍然確定自己是聽見了回應。
叩叩叩叩!敲牆的舉動像是有種吸引人的魔力般,他隨著回應又敲了回去,對面也跟著敲回來還順帶著小孩的嘻笑聲。兩邊越敲越起勁,彷彿要將脆弱的牆面給敲破一樣。
突然,牆面啪的一聲裂開了一個大洞。
「什麼也……沒有?」眼前沒有幻想中的一人一物,他的手懸在空中停滯,人愣愣地望著前方。
「人呢?」望著那一片空無一物的房間,試著找尋著小孩子的蹤影,卻怎麼也找不到。後來,他直接跨過碎石殘壁進到隔壁的房間,伸手去把那間的房門給轉開。
「謝謝!」打開房門的剎那,一股莫名的風從他臉龐拂過,一陣熟悉的笑聲傳入耳中。除了笑聲之外,那是他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聽見隔壁的小孩和他說話。
隔天早上,房東突然臉色鐵青地趕他出去,莫名其妙地說不再出租了,還把頂樓的兩間房給拆了。沒人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他也沒再多問,只是默默繼續找下一個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