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佳真
跨年這天,我依舊在醫院裡孤身度過。我獨自想像著煙花盛開那瞬的燦爛美好,使人笑、使人歌,但今日唯一陪伴我的是精神科的病友,和同樣身著白袍和白衣的同事。此夜,我又再次遊走在不合常理的生理時鐘裡,讓憂鬱和失眠啃嚙自己逐漸老去的靈魂。
我跋涉在白色巨塔的長廊間,清點著病友,安撫著失眠的患者入睡,卻狠心地驅走了自己的睡眠。精神科病房的夜和外面一樣不平靜,病友們的喧囂讓病房更加不寧靜。我愣了好一會兒,才猛然發現從我工作的醫院外,恰恰可見到壯觀的101大樓鶴立於其他大樓之上。倒數的時刻,火樹銀花正燦爛播送著新年的各種新氣象,人群將捷運站和廣場擠得水洩不通,「還好我沒這個問題。」我送病友們入睡,一邊寫著護理紀錄,一邊如此安慰著自己。
已算不清這是第幾個單身的跨年之夜,我好羨慕正和朋友家人度過美好時光的人啊!我忽而意識到自己已不再年輕,單身的日子裡,和常人日夜相顛的作息使我的人際圈永遠在原點打轉著。而家人,唯有在電話裡才能夠聽見他們對我的思念,對於一個沒有家庭的單身護士而言,自然是要將這樣的美好假日留給有男友和家庭的同事啊,此刻的我孑然一身,少了家人和友人的陪伴,只有龐然的工作壓得我無法喘息。然而望著眼前層巒疊嶂般的病歷,才知道原來我還有這麼多未完成的護理紀錄,不知道今日何時能夠下班?
寒冬裡的病房格外冷涼,卻不敵心上的寂寞。此刻外頭的煙花燦爛如火,我的心卻寂寞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