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加
乳癌開刀順利康復後,經歷了生死交關,我開始思考:有什麼事是如果沒做,當我走到人生終點時,會遺憾、後悔?
同事們聽我說正在上寫作課,有「交作業」的壓力時,他們都難以置信,彷彿我不是他們認識的人。可我覺得人到中年重拾寫作,宛如與初戀情人重逢,愛火再次被點燃,重新追求那份悸動和遙遠的熟悉感。
自信心遭遇挫折
大學會計系畢業後,汲汲營營掙生活,謀出頭,完全與文學寫作斷了線。偶爾寫下生活感想,也是胡亂塗鴉,稱不上文章。
2008年因生命偶發的事件,雖有故事醞釀在心,卻依舊浮沉於朝九晚六的忙碌。寫作,只停留在心裡盤算,甚至阿Q地安撫自己:等退休後再寫。但是,2010年初,當我從乳癌開刀順利康復後,經歷了生死交關,我開始思考:有什麼事情是這一生如果沒做,當我走到此生的終點時,會遺憾、後悔?
寫作,於是浮現出來。
2011年踏出第一步,經由在高中教國文的姊姊推薦,我參加每周六下午的文學寫作班。如嗷嗷待哺的小嬰兒,我期待被餵養,從寫作班老師那裡學習寫作技巧。上課期間,因為不認識近二十年來崛起的國內外作家們,還鬧出一些無傷大雅的笑話。
寫作班老師殷切地叮囑:多閱讀、多書寫。面對繁重的職場生活,我必須積極閱讀文學書籍,沉澱自己,才能感性地寫作。有時,我天真地幻想,從小到大所有閱讀過的文學書籍,可以像電腦記憶體,分門別類被儲存在記憶的每個抽屜,例如青春期讀的翻譯小說、唐詩宋詞,大學時讀的魯迅、巴金、白先勇,經過歲月,仍舊可被應用、翻新,供應我如今寫作的養料。
參加私塾寫作班之後,由專業的作家老師指導我。沒料到,原先自信滿滿的我,不時遭受挑戰。前幾堂課,面對老師的深入提問、直率指正,以及同學們優秀作品的比較,我陷入沉重的挫敗,開始懷疑自己。
將焦慮化為動力
好友及寫作班同學紛紛為我打氣,其中幾位說:「如果妳花幾個月的時間就趕上別人的程度,妳要不就是天才,要不就是別人白白花費幾年或幾十年的努力。」即使知道是安慰的話,在信心脆弱時卻是無比受用。
而我的宗教信仰也給予我足夠的勇氣。上帝清楚地揭示:不必等到退休,現在就可以開始寫。首篇正是見證第一次經歷上帝的經驗,奇蹟似地被收錄在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的十年合集《我和一枝筆,在路上》。此篇的增長版,於2013年6月刊登於《基督教論壇報》。
有人問我:「你當年是寫作的逃兵嗎?」說逃離,其實有些沉重。大學聯考選組時,的確是考量經濟的現實面,排除文學系,把喜愛寫作的心塵封起來。高三的我,認定走文學、當文青可能養不活自己,一方面不忍心父母親繼續勞苦工作,另一方面也沒有十足的勇氣去試驗自認的寫作天分。
經過數十載,如今為了寫出心中的故事,我像是從「商業國」移民到「文學國」,努力認識文學環境,恢復年少時的寫作習慣,把因寫作而來的焦慮、挫折,轉化為進步的動力。
我極認同管理大師大前研一在《後五十歲的選擇》書中所言,建議上班族在中年來臨前,將自己的眼界放在充實第二人生上;想做的事情,就要立刻去做,不需要太在意別人的批評,這樣才能活出真實的自我。
喔!忘了說,移民到文學國後,我也每天撥出時間,與另一位舊情人約會——古典吉他。
進入人生的下半場,未來即便充滿挑戰,我因有了文學與音樂相伴,一路上仍能鳥語花香,載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