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哲
咖啡不加糖和煉奶
電影早已失去
理想的完美結局
讓我守候深夜
我拉齊一月窗帘
我熄滅二月燈泡
我收拾三月床榻
我摺疊四月被單
關上電視,倒光咖啡
喝掉杯中煉奶
單獨糖尿度夜
陳偉哲
咖啡不加糖和煉奶
電影早已失去
理想的完美結局
讓我守候深夜
我拉齊一月窗帘
我熄滅二月燈泡
我收拾三月床榻
我摺疊四月被單
關上電視,倒光咖啡
喝掉杯中煉奶
單獨糖尿度夜
呂政達
在我的經驗裡,豆花總是跟手推車聯想在一起,那是一種流動的食物。你會不經意地在城市的某一個角落,遇見豆花的手推車,好像已經等你很久了,叫一碗,老闆就從大桶子裡舀出白澄澄的豆花,順便還問你要不要加薑。
有個豆花的手推車,老闆是個戴著眼睛,永遠有一抹笑的中年人,每天固定從台北市的吳興街出發,走走停停,從早上一直走,走到光復市場附近,下午又循著相同的路線繞回去,如果你掌握了他的路線和出現時間,他就像忠誠的家人,成為生活的一份子。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中年的老闆,這樣推著推車已經賣了19年,他就靠著這攤豆花,養大讀國中的兒子。每天早上,兒子會早起陪他做豆花,然後父子才一起出門,一個去上學,另一個走上同樣的道路。
問他,怎麼開始想到賣豆花的?他說,是他爸爸開始賣的,一賣就是30年,算算那時候,台北東區到處都是田地和荒野,也不見現在的繁華,你可以想像一個手推車出現的場景,這攤豆花算是時代變遷的見證。「我的豆花口味來自我爸爸,路線也是,我現在還是照著我爸爸當年的路線在走。」從吳興街到光復南路,那條人車繁忙,浮光掠影的路線,處處都見得到他爸爸的回憶。我再問他,會不會讓兒子接續他來賣豆花?他笑著說,那要兒子自己決定吧。但他自己小時候,和爸爸上街頭走過那幾個年頭,他接下來賣豆花,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寧夏夜市附近,有一家聽說很有名的豆花專賣店。那個老闆娘當年也是手推車開始的,她陪著媽媽推著豆花上街,還在讀小學的年紀看見路人生澀,一開始還不敢喊「豆花」,後來才慢慢地熟練,放開嗓子,那時她在同學間的綽號就叫「豆花」,後來開了一家店,生命總是離不開豆花。
我想,在小小的年紀,如果有過沿街叫賣豆花的經驗,練練見陌生人的膽量,應該也是不錯的童年鍛鍊。他們研究改良豆花的味道,嘗試各種添加物的感覺,最後卻發現,最好的豆花就是沿襲古法,把爸爸媽媽的那一套留下來。
原來,豆花也是一種家族可以傳襲的食物,也許,豆花的柔軟和香氣有一種吸引力,讓兒子和女兒都捨不得離開。有人跟我說,豆花是製作豆漿的副產物,同樣來自黃豆,黃豆是這個家族的大家長,但傳衍下去,就有了似曾相識,卻擁有各自風味的食物。我說,寧可這樣想,每部豆花手推車背後,都有一個家族的故事,也都有一條傳襲下來的路線。
朵朵
去吧去吧,就讓過去的過去了吧,在這個當下,曾經有過的一切,無論好的壞的,歡喜的悲傷的,實現的落空的,都已成往昔了。
也是在這個當下,並且在未來的每一個當下,親愛的,你要期許自己,時時都有告別的勇氣,時時都是清爽的心情。
Sandy
某天下午,我窩在書房裡,沉醉在新買的小說情節中,突然一陣敲門聲,是讀國小的姪女要我幫她的墊板充電。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只見她張著水汪汪的大眼一臉哀怨地對我說:「我的墊板沒電了,害我寫字都寫好醜喔!」
我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我這可愛的小姪女竟然把墊板的「墊」誤以為是電力的「電」了啊!
曾湘綾
醒的時候,他穿著一件白襯衫。窗外下起大雪,屋裡的暖爐正劈哩啪啦地響著。四周靜極了,似乎什麼人也沒有。
起身,取走床頭的牛仔褲,飛快穿好,來到化妝鏡前,盯著新剪好的俐落髮型,他有種安心的感覺。昨晚突發的事件,依然安靜如窗外無聲墜落的雪。
除了白襯衫,除了他鮮紅的嘴角,似乎沒有人察覺昨晚那個女孩在為他換上白襯衫以後,也倒在他的懷裡,以她的死亡,奉獻出她的愛情。
Wiita日記
他被我們戲稱為:一直被劈腿的男人。當然他也不遺餘力地告訴身邊的每一個人自己被劈腿的辛酸史,他彷彿有點悲壯地也如此自稱。
先姑且稱他為W吧,W其實是個情聖,特別喜歡漂亮的女生,從大學開始就常會主動去認識各個系的正妹,除此之外,他其實是個熱心善良的好人。
「 這一切都要從她開始說起……」W黯然地說。
她是W大學第一個女朋友,W鍥而不捨大一追到大三,終於在大學的最後一學期才追到,別人常笑他要是求學這麼用功連博士都要拿到了,當時W聽了仍甜滋滋地燦笑。
W可以在寒流來的夜晚,走一個小時的路,把她故障的交通工具牽去修車場,然後再悄悄地放回原位;W還可以一邊發高燒一邊幫親愛的她張羅晚餐。
甚至有一次,期末考前夕,W和她在電話有了小口角,她便在半夜12點鐘上演失蹤記,W和她的所有共同朋友都接到W焦急尋人的電話。W說:「快幫我找找她!這麼晚了真的很危險,她應該是往公園那邊去了,但我走了兩遍都沒看到人!她電話都打不通,妳們知道她在哪嗎?」有人在睡夢中被吵醒而睡眼惺忪;有人不得不與書堆結束奮戰加入尋人行列。
騷動過了兩個小時後,她終於平安歸來,看著大家頂著黑眼圈問她去哪了也沒多說什麼,只淡淡地說:「我去看星星。」於是有人抬頭望著天,那一夜的天空烏雲密佈,連月亮都不露臉。當然隔天W的期末考也慘淡收場。
總之,W將歷屆女朋友照顧得無微不至,並以「已滅絕好男人」自居,但戀情一旦成了遠距離,W總不出兩個月就被劈腿了,屢試不爽。
有次大夥聚餐,趁W不在,有人問W當時的女友S:「那時候那麼多人追妳,妳怎麼會和W在一起?」S甩著一頭長髮嫵媚地笑著細數W做過的浪漫貼心事,「你看,他為我做那麼多事,真的很難不感動啊!」這時S的笑容,像個備受寵愛的天后。
W,一直都很自豪以層出不窮的浪漫和驚喜贏得芳心,但是也因此這些女孩喜歡的或許只是這些浪漫。當關係中拉長了距離,同時其他人有更浪漫、更積極的追求方式,W就被留在原地,看著她逐漸遠離的倩影,只能流淚訴說著對方的變心。
但或許她們沒有變心過,她們所愛的一直都是被呵護以及偶像劇式的浪漫,而不是某個誰。
感情是兩個人的互相愛戀,而不是一個人的付出和另一人的感動。
「下次能不能讓人愛上你的人,而不是你做的事?」我們悄聲對著醉倒路邊的W說。
甜芋妮
我很喜歡看連續劇,不管是哪個國家、哪種類型。 糾葛的多角戀情是常見戲碼,其中有一種是觀眾不知道誰會跟誰在一起,還有一種是觀眾透過片頭曲畫面或其他資訊,早就知道哪個會跟哪個配。假如我所看的是後者,我總會為劇中人心急如焚,比如說這個人為那個人痛苦,為那個人無法自拔,而你明明知道劇本有幫他安排了一個更適合的對象,可他卻一直陷在不屬於他的感情裡,這種時候我都會著急地大罵,他不該執著的,怎不快放下?
回到現實,我們的人生不也一樣?當你自以為是地認定了某個人,為他癡狂,雖然知道機會渺茫,卻還是無法將自己抽離,這不是和劇中人同樣痴傻嗎?
所以我選擇相信,老天必定早為我們準備了一個恰恰好的人選,就像編劇配給主角的那個對的人一樣。如果現在放不開的這個愛情判定不屬於你,不用著急、不用太痛苦,試著把焦點轉移到未來那個對的人吧!你可以先為那個人做點值得的付出,就是去相信、去期待,某一天他的出現。
王麗娟
年輕時,總是獨自提著行李,在屏東與台北間來來回回。結了婚,回娘家由老公接送,少了獨來獨往的自在與瀟灑,現在連買張車票都失去能力,好像依附家人而活。
許個願,想在耳順之年當背包客,獨自出門旅行,找回年輕的熱情與勇氣。沒想到,竟得了足底筋膜炎、五十肩,頸椎出現鈣化現象,整年都忙著復健。
五十肩的沾黏很嚴重,治療師幫我的手臂往後推拿,每每痛得飆淚。為了轉移注意力,她一邊推拿,一邊和我分享旅遊趣事,其他復健的人常會加進來交談,許多陌生人就在密閉的空間裡,天馬行空的旅行。聊到好玩的地方,我又忍不住痛,對話會變成:「日月潭,救我!」「陽明山,等一下!」
在許多真誠關心與打氣下,我勇敢面對人生缺憾,原本只能斜舉120度的手臂,十個月後,只差5度便可以把手舉直,畫出一個圓。
今年,我期待實現「跨一步,海闊天空」的夢想,當個背包客,獨自旅行幾天。
夏風
好安靜。
環顧四周,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停了。
風還微微吹著,路上的行人也還走著,但馬路上的喧囂,就像是約好了一般,在那一刻倏然停止。
早上出門時,在等待走到對街的時間裡,偶爾會出現如此安靜的氛圍。
清晨七點的陽光透過對街公園枝葉間的縫隙照著大地;晨間慢跑的路人踏著平穩而規律的步伐踩過人行道的磁磚;還未完全清醒的城市,漫著靜謐而舒適的氣息,輕輕地,讓人沉醉於此。那一刻,彷彿全世界都是如此。
我喜歡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緩緩讓依然想睡的身體漸漸清醒;我喜歡在鳥兒清亮的歌聲裡,放鬆緊繃的心靈。
公車呼嘯而過,燈號由綠燈轉成了黃燈再轉成了紅燈,車輛一臺一臺停下,霎時間,好似什麼都隨之停下了。不過一分鐘,綠燈再度亮起,車輛也隨之開動,世界又開始了轉動,恍若不久前的寂靜是場夢境。
不自覺地,我的心情總會因為這畫面而好起來。
笑了笑,我在下一個車輛的紅燈踏步越過了柏油路,拉拉背包的肩帶,我的一天,就在這寂靜中開始了。
李逸婷
曾有一段時間很流行戴幸運手環,尤其是自己親手織成的。許一個願,將手環戴在手上,據說若是手環自然斷裂,就表示願望將會成真。這實在是一種很玄的說法,而且較具有理性思維者更將其認知為手環廠商銷售的手段,不過無論如何,仍有不少人趨之若鶩。
我猜測這應該是人們對於生活現狀不滿足的反射,這與生日許願有著相同的效果,那些自己內心希冀的、與生活中無法迫切供應的,都變成一個個心願,透過某種管道抒發出來。這無非是一種寄託,心理學家弗洛依德提過「夢境」是人們潛意識的象徵,是一種在現實中實現不了和受壓抑的願望的滿足,我相信「許願」亦是一種滿足內心寄託的渴望,彷彿是一個屬於自己的信仰,在心中默唸,懷抱著成真的夢。
現實的環境能改變一個人的成長,內心的環境也是一樣。豐盈的心態能正面且積極地將人性往良善的方面催生,倘若我們在遇見生活中的不如意時可以選擇正確的方法應對,而非蒙昧的報復,那麼我們也將綠化整個社會的景觀。
難受的時候許個願吧,感到喜悅的時候也許個願吧!願你我逢凶化吉,願你我能感受到彼此愉悅的情緒。許個願吧!
黃彥瑄
是什麼時候動了「丟掉阿誠」的念頭呢?我實在想不起來。我母親的狗阿誠大致上如同牠的名字一樣老實溫厚,後來阿誠成了我的狗,但我似乎並不得牠的信賴。牠狹長的眼睛打量著我,就像我母親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把牠抱上車,開了幾個小時到了荒郊。我想著要把牠丟在這裡,伸手要取下牠紅色的項圈,最後一次看進牠那雙狹長的眼睛,在牠的眼底看到了我自己的身體上了車,開走,而那狗的身體受寒冷和蟲害,被人追打和捕捉,我沒來由地感到身體一陣陣地疼,我往下看,自己的四條腿踏在地上,我開口想叫,發出來的卻是汪汪汪──
我背脊發涼,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車上,阿誠的前腿搭在我身上,牠舔了一下我的臉,從來沒有過的親暱舉止讓我情緒複雜,我伸手胡亂摸了牠幾下,這時我發現牠的脖子上沒有項圈,我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摸,摸到了那圈皮帶和金屬片。我望著阿誠,我發誓,坐在副駕的牠微笑了一下。
安安小秋
無漏是阿曼四個月大的狗,狗耳朵長長尖翹豎起,配上圓亮的眼,偶爾騰空彈跳,真像輕盈可愛的小鹿斑比;給狗取這麼有禪意的名字,是來自於阿曼住在內灣的結拜弟弟。
弟弟在山上,養了兩隻大狗,清晨帶狗慢跑時,狗兄妹倆在大垃圾堆前東嗅西嗅,不肯離去,弟弟不得不循線搜索,赫然在瓦楞紙堆下發現一隻剛生下來,眼睛還未完全張開,渾身傷痕,血流不住的小狗狗。弟弟猶疑了一下,不知牠還救得活嗎?但想想,這也是一條生命,先試試看,能否救回再說吧!
狗兒在悉心照顧下,全身如漏的流血止住,篤性佛教的弟弟替牠取名為「無漏」,希望牠從此是無漏不虞的狗人生。無漏慢慢長齊黃褐乾淨的短毛,聰明乖巧,定點排泄、握手、坐下,一學就會,但弟弟生意忙,無法分神照顧牠,無奈之餘,只有上網替無漏嚴格面試狗主人,幾番尋覓,未有合意者,後來剛好乾姊阿曼想養狗,肥水不落外人田,無漏就被帶到台北,成了阿曼一家的寵物。
阿曼有次興奮地打電話給我,大聲說:「我的狗會講話耶!」她滔滔不絕地說:「牠剛來的時候,無精打采不吃東西,我跟牠講:『你要吃東西喔!』牠竟然叫『噢』,像說『好』一樣!」我在電話這頭聽了半信半疑,想阿曼真是愛狗成痴,不是自我陶醉就是穿鑿附會吧!
有一天,阿曼拉我去泡溫泉,她居然把無漏也帶進去,還好只是栓在湯泉邊,不然,我一定先跳出來。
當溫熱水湯快升到我們肩膀時,無漏使勁兒掙脫繩練,蒸氣氤氳中,狂衝水池邊,焦急探頭張望上升的水面,嘴裡像含了一顆橄欖一樣囫圇嗚咽著:『屋喔伊屋威窩……』」最後2個字,卻說得清清楚楚,是「媽媽!」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還真不敢相信,原來,阿曼說的是實話,狗狗無漏真的會說話!可惜,我們赤裸濕淋,無法及時去拿手機錄音存證,那感動人心的一刻,就此匆匆溜走!
阿曼一副「看吧!我沒騙妳」的得意神情,一面向狗兒子保證說馬麻很安全,柔聲允諾牠,等下給吃好料的,無漏才安心退下池邊,乖乖坐在門口等。
無漏有天走失了,把阿曼找得聲音嘶啞、心力交瘁,原來,牠自己打開大門,穿越紅綠燈、斑馬線,跑回30分鐘路程遠的弟弟媽媽家,和北上弟弟的兩隻狗救命恩人重敘手足情,無漏從來沒走過那條路,只有前一天晚上不捨地在車子上回望那條路,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憑記憶找到留宿一晚的狗兄妹,讓阿曼一家虛驚一場!
人世間的情義及聰慧,在狗兒無漏身上,闡釋得淋漓盡至,阿曼每天都高興得呵呵笑,得天下英狗而育之,一樂也!
陳谷安
以前聽說過臭掉的豬肉不可以吃,但臭掉的魚可以吃,這句話我一直無法體會,直到我住在黑色大陸。
在貧富非常不均的馬拉威吃魚也是有等級的,但是臭魚在小老百姓的飲食中是必備的。何謂必備?在衛生條件還不是很健全的情況下,吃臭魚就像打預防針,吃點細菌在肚子裡,才能抵抗外在更厲害的細菌。
臭魚可以在當地市場買到,聞聞空氣,你就可以知道小販的攤位位置,臭魚是長約像食指的小魚,打撈上來就分堆賣,上面還附帶許多聞腥而來的蒼蠅,蒼蠅越多生意就越好。尤其在夏天,蒼蠅之多,千萬不要試著趕牠們,因為一趕,忽然間上百隻飛起來繞著你轉的畫面是很可怕的。
煮臭魚只要油、蕃茄和鹽巴就夠了,如果經濟允許可以再加點蔬菜。油熱後下魚,這時候臭氣撲鼻,整條街都可以知道今天你家吃什麼。魚需要洗過嗎?說真的我從沒有看過黑人煮臭魚先洗過,直接下鍋不可浪費,再來放人切塊的蕃茄,加點水,鹽巴煮到爛就大功告成,配上當地主食 Nsima 西瑪(玉米粉),就色香味俱全。
你問我有沒有吃過?很抱歉我還沒有那個膽量,光是聞到那個味道就讓我退避三舍。但是當地人不吃臭魚是不行的,不吃沒有抵抗力,容易生病。
臭魚怎麼賣?一小堆臺幣二十約十條,夠一家三口一餐了。
徐意
傍晚是我一天當中最期待的時刻。
每見日落,我便放下手邊的工作,風風火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把食材拿出來洗洗切切炒炒,把腦子裡配好的菜色一盤一盤端上桌。
下廚真是一件有趣的事。結婚以後我開始從網路上找來各式各樣的食譜,買食材學做,從台式料理到異國料理,從細節繁複的紅酒燉牛肉到省時省力的懶人料理,或快火或慢燉,應有盡有。學做菜的時候,廚房是我的實驗室,老公是我的白老鼠,調味料是魔法,我學會把食譜裡的顏色、氣味和溫度召喚到人間。
一個人在家帶兩個孩子,休息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和體力做菜呢?親友們很納悶,同事也說我簡直挑戰人體極限,何苦這麼累啊?買外食回家很困難嗎?其實,我的答案很簡單,正因為做菜需要研究食譜,需要專心洗洗切切,所以只要我一頭栽進廚房的時候,那繁複細瑣的過程正好能讓我暫忘照顧孩子的疲憊與辛苦,暫離令人崩潰的哭聲與尖叫。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叫做療癒。
於是我漸漸理解為什麼留學生都喜歡下廚,而且廚藝一個比一個好。也許是在國外生活,處處是壓力,人際網絡疏離,學業進度落後,語言能力不及,大概只有一頭栽進廚房才能暫忘虛無縹緲的未來和如影隨形的孤獨吧。而且,想家的時候沒有救贖,只有食物能解鄉愁,在困頓的冰天雪地裡把家鄉的炒米粉端上桌,那也是療癒。
然而在繁忙的生活中,要下廚並非易事,不僅要花時間研究食譜和買菜,還要花腦筋配菜和備料,因此必須有方法,做事才有效率。照顧兩個小小孩已經填滿了我所有時間,在沒辦法帶著孩子出門買菜的日子裡,我讓菜自己送上門來。網購和宅配真是現代生活裡的重大發明,每次拆箱我都享受著便利的喜悅,這是現代人的樂趣。一大箱裡面有青菜、水果、米、肉和魚,完全省去出門的麻煩和時間。
每日菜單不一,有時間的話三菜一湯,沒時間便端出懶人料理,咖哩雞、大鍋麵,或者最近很紅的整顆番茄飯及其變種,野菇雞肉番茄飯、番茄培根鮭魚飯等等。其實就是番茄炊飯,然後冰箱裡有什麼加什麼。
做菜就像變魔術,常常有不同的驚喜,這樣的下廚時光,平凡、忙碌而踏實。
陳莫
劍龍:「其實我一直希望難過時,有個誰能從背後抱著我,直到我睡著。」
暴龍:「睡吧,我抱著你。」
劍龍:「真的嗎?可是這樣你會受傷的。」
暴龍:「開什麼玩笑,我是世界上最兇猛的暴龍欸,哪那麼容易受傷。」
劍龍聽了,露出安心的微笑,慢慢地翻過身去。牠脊上尖銳的背板和尾巴的釘刺,揚揚地朝著暴龍。
暴龍屏著氣靠近劍龍,背板和釘刺緩緩扎入了牠柔軟的腹部,牠努力不喊出疼痛的聲音。
到了無法再靠近的極限時,暴龍輕聲地說:
「對不起,我手太短,沒辦法好好抱住你,用尾巴圈著好嗎。」
於是暴龍長長暖暖的尾巴圈住了兩個身體,牠們在星空下靠著對方,不再感到疼痛,一起甜甜睡去。
霏林
大學剛畢業的那幾年,我找工作非常不順利,做了幾份覺得不是自己想要的工作,那時讀心理輔導研究所的表姊跟我分享某本心靈書說:「在你找到或是想要實現的事以前,必須做很多很多你不想要,甚至討厭的事。」
那時無法體會,直到現在我開了間以塔羅牌為訴求的鬆餅簡餐店,回頭想起,要不是某老闆娘在我提離職跟我說:「因為妳沒定性跟我不同,我能當上老闆,而妳這輩子注定什麼事都做不成。」那股不服輸。
又或是當活動文字企劃時,某海報有錯誤急著修改,我提議試試看看(大學時有稍微學過),主管一句:「妳又不會美編,出什麼風頭,等下整個檔案毀掉。」我便悶著頭去學美編,現在店裡設計全部自己來。
再說到最後一份明明是應徵企劃,上工後才發現還得兼採購、倉管、送貨小妹,卻得以和公司各部門同事熟識並認識許多廠商資源。
一開始店也沒打算用塔羅牌主打,全是因為生意太差,想起高中曾買過一本很精美的塔羅書,好奇半調子的研究,沒事找同學開開刀,碰巧拿來當噱頭。
越深入研究,就越來越多人為了算塔羅牌來消費,生意有所進展時,才恍然明白,我之前真的做了很多討厭、不明所以的事。
巧妙對應塔羅第一張零號牌「愚人」,一個年輕人背著小小包袱上路,準備人生的旅程,會說他「愚」是因為他不知道路途的遙遠或危險,但也因為這樣才不受限。
我們都該學習這樣的精神,不因為走錯路而懊惱、痛苦,錯的路上可能有美麗的小花,小心拾起放進包袱,將你絆倒的石頭也可以放進包袱,甚至劃破你臉的樹枝,都不受限地收進包袱。
越撿越多、經歷越多後,某一天你會突然發現,你需要的,原來早就在包袱裡,什麼都不缺。
艾哈拉
12月份大家最期待的,或許就是每個人的年終獎金以及調薪幅度到底是多少?只是,對某些年輕人而言,年終獎金和調薪,大概只夠出國一次,或是補貼一、兩次聚餐的開銷吧!
今年的第一波寒流來襲,各大連鎖火鍋店的業績也因而暴增,當然,在寒冬吃些熱騰騰的鍋物,應該是件無可厚非的事,只是,這種每人要價高達7百元的高消費,竟然還必須早在一週前先訂位,就不禁讓人要為年輕人的「很敢花錢」而咋舌了。
同樣的,為了能在跨年欣賞到台北101的璀璨煙火,即使信義區的五星級飯店不但趁勢漲價,甚至還訂出必須連住3晚才能訂房的嚴苛規定,不過放心,就因為資本家不斷告訴年輕人要追求「小確幸」,所以就算一晚要價25000元的超級房價,照樣還是一房難求。
「小確幸」,似乎真的已經成為年輕人的生活重心了,因此就像是我即將在一月份結婚的同事Ryan,即使他在新婚後必須和老婆租屋居住,過著量入為出的辛苦生活,但他們卻仍然決定要到北海道去度蜜月,而每人35000元的團費算貴嗎?當然不會!因為和其他到歐洲度蜜月的同儕相比,他們已經算是很節省了!
記得早在318的太陽花學運開始,一直到11月底的九合一選舉,就有許多年輕人對所謂的低薪、高消費,表達了嚴重的不滿與抗議;只是,年輕世代是不是也在資本家或財團的反覆洗腦下,早已把自己馴化成了「待宰的肥羊」呢?
事實上,就在年終獎金根本還沒落袋的此刻,各大速食業者已經率先調漲了售價,接著,明年的勞保費也確定增加5%的收費,因此,「不能開源,只好節流」,是不是能取代「小確幸」,而成為年輕世代新一年的生活觀呢?
朱台翔
坐在候診室,她突然聽到一位老先生大呼小叫的聲音,由於中間還隔了一段距離,聽不清楚老先生說的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伯伯,等一下我們進去看醫生。」老先生:「我不看!我又不認識他。」「可是,醫生認識你啊!」她順著聲音望過去,說話的是那個診間的護士,護士指著牆上的名單,說:「你看39號!是不是你?」老先生看了看,然後說:「不是!」因為名字中間有一個字換成了圈圈。
八成是太太瞞著他掛了號,哄他出門,卻帶他來醫院。老先生忽然明白了,說什麼也不肯看病,吵著要回家,護士小姐聽到聲音出來幫忙。
護士:「伯伯,再5分鐘,就換你了!」老先生:「我不要進去。」護士指著他太太,說:「她是誰?」「朋友!」護士忍住笑,說:「那你等一下陪你朋友進去!她要看醫生,你陪她。」老先生不再說話,拄著柺杖站在門口。
她坐在遠處的這一頭,竟然有一個小小的擔心;現在才37號,還要再等一個人才會輪到,要是待會兒老先生的情緒上來,又不願意了,怎麼辦?
診間門打開了,護士先叫了38號,然後說:「老先生可能沒有辦法等那麼久,可不可以請你讓他先看?」那位先生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護士立刻轉過身去,笑瞇瞇地說:「伯伯,請進。」也不知道為什麼,老先生就乖乖地走進去了。
自己從一開始的「事不關己」,到後來居然會為老先生操心,其實都跟那位護士有關。雖然在整個過程中,那位護士沒有說什麼巧妙的話語,但是全心全意為老先生著想的那一份真誠與熱情,連她都感受到了,何況是當事人呢?
這一天,她在醫院的候診室看見了天使。
吳昆宗
住家對面人家在兩個小孩都上了國中後,又再生了一個老么,大家都知道這是意外,然而這個意外生出的5歲男童,不僅受到父母的疼愛,也成了鄰居的開心果。
5歲男童周邊沒有同齡的小朋友可以玩在一起,兄姊又正值青春期,根本不理這個小弟,加上父母工作忙,大部分時間都得獨自待在家裡,直到傍晚鄰居下班了,才能出門跟鄰居嬉戲打鬧。
既然必須等鄰居下班了才能出門,也就是說這個男童的朋友都是上了年紀的鄰居。其中,被男童認為最要好的好朋友有3個,除了我之外,還有孩子都已外出工作的一對空巢期夫妻,我們3個人年紀都超過50歲。
男童與正值青春期的兄姊都沒辦法玩在一起了,要如何與3個超過50歲的阿伯、阿姨成為好朋友呢?
其實我們都把這個5歲男童當成孫子一樣的照顧、寵愛,願意花時間跟他談話、看他耍寶,時常陪著他散步、玩遊戲,最重要的,則是把他當成一個大人看(他以為他是個大人)。就是如此,這個5歲男童會在父母親、鄰居的面前,告訴大家,我們3個人是他最要好的好朋友。
成為5歲男童最要好的好朋友感覺如何呢?說實在話,我覺得很幸福,因為跟他在一起,沒有壓力,可以自由自在說著童言童語,這在大人的世界,是何等的難得呀!
呂政達
寒冬時節,在眾人的歡呼下,掀開火鍋,發散騰熱的蒸氣,夾進第一塊肉。從多久以前,火鍋就這樣陪伴著我們。
我們會這樣期待著火鍋的陪伴嗎?曾經有一位這樣的企業家,在70歲以後花重金,要找一鍋他記憶裡的美好火鍋。這位老企業家擁有龐大的資產,自從唯一的兒子和妻子去世後,他遠離家族,一個人埋首在事業中,從來沒有想到要退休。他擁有了一切,卻開始懷念起很久以前吃過的一鍋火鍋。
所有的廚師和餐館都來了,帶來了所有想得到的昂貴食材,加進了火鍋,讓火鍋成為了味道的實驗皿。企業家卻一點也不滿意,隨著歲月流逝,他感到自己在世上的時日無多,脾氣越來越暴躁,有一次甚至還說出「誰能做出那鍋火鍋,我就把財產留給他。」
還有人考據乾隆皇舉辦的「千叟宴」,根據清代的歷史記載,找來相同的食材和火鍋具,在南部辦了一場千人的火鍋盛會,但企業家還是不滿意,他越來越沉默了,也越來越孤單了。
這個事情,當年在南部流傳一時,後來隨著老企業家的病逝,再也沒有人提起往事。只在業界留下了一句感嘆:「要找到一鍋完美味道的火鍋,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幾年前,我在台南西門路廟口的火鍋店,聽見了這個故事,說起故事的廚師也是聽別人講的,說那個老企業家去世前,其實真的吃到了他滿意的火鍋。喔,我不禁好奇,那樣的火鍋哪裡可以吃到,要不要花掉我一個月的薪水?
說故事的人說:「我聽說那鍋裡只有青菜、豆腐和五花肉,連沙茶醬也沒有準備,只放了一盤醬油。」
「這鍋火鍋有什麼特別的嗎?」我問。
說故事的人說,那個廚師很有心,訪問老企業家談起他記憶中那鍋火鍋的細節,也掌握了老企業家平時的味道偏好,最重要的是,那鍋火鍋是誰做給他吃的?我靈機一動,說:「不會是他小時候吃過媽媽做的火鍋,所以他一直懷念到老吧?」許多關於食物的故事,總離不開媽媽的味道。
也不是這樣的,我聽到的故事是,那天老企業家看到那鍋火鍋,其實相當失望,但沒多久,從寒冷的戶外,他所有的孫子和孫女都湧進來,也不理這個脾氣頑固的老爺爺,搶著吃火鍋。有個他沒見過面的小孫女,還搶走了老企業家已經夾起來的一塊肉,大嚷:「老爺爺,怎麼肉都這麼少,好吝嗇。」我又聽說,那天老企業家根本沒有吃飽,卻從此不再提起這件事。
那是老企業家所尋找的火鍋嗎?沒有人知道,現在,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在西門路的這家火鍋店,一個家族老老少少,就在我身邊開始搶起了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