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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咖啡王子星光夜語2.0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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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顏

她喜歡這個不洗碗的男人,喜歡他吃完不收拾的率性,喜歡他不洗衣服,把髒衣服塞進洗衣籃底的豪邁,更喜歡他不倒垃圾,隨意讓垃圾桶滿出來的氣概。

 

她喜歡這個男人差勁透頂的生活習慣帶給她的家庭氛圍。雖然偶爾會對她大呼小叫,還會家暴,但她已經學會忍耐。況且他是一家之主,有些脾氣也是應該。只要別打死打殘,她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他,只有死亡能逼她離開——啪!

「該死的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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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真

當年初到美國,我們住在大學附近。擁擠的大學區裡,我最受不了的,不是街巷狹窄或是建築老舊,而是當地居民「目中無人」。年輕的男女,總是在街頭,旁若無人地演出纏綿的吻別戲碼,他們看不見車流因他們而堵塞,繼續陶醉其中。

剛開始,我和老公頗不適應,更不好意思看他們。後來,慢慢習慣了這種「愛就是要讓對方、讓眾人都知道」的行為模式。於是,再看到情侶漾滿幸福甜蜜的臉龐,難分難捨地擁抱、親吻,我會心甘情願地等下去,不會按喇叭催促他們快快分開、快快讓路。

我被同化了,交通順暢比不上戀人的甜蜜絮語、純真感情!

親吻,當然是傳達愛意的最佳表現之一,在北美,它也適用於家人朋友之間。但我總覺得它是屬於戀人的,是甜蜜愛情的附件,對親友,應該用其他方式來傳送愛的訊息!

擁抱,是另一個強而有力的、愛的武器。

這些年來,我實驗了許多次,不論對象是蹣跚學步的幼童,或像隻刺蝟難以親近的青少年,還是最熟悉的親密愛人,只要你張開雙手迎向對方,他一定會感受到你的愛。

正值青春期的兒子混身是刺,一言九「頂」,你說他一句,他頂你一長串,言語的摩擦讓我們親子關係緊張。我不希望雙方的距離愈拉愈遠,決定在不愉快的爭執之後,給兒子一個擁抱,告訴他:「儘管我們的觀點相左、立場不同,媽媽依然愛你。」

這個擁抱瞬間軟化了兒子,他尖銳傷人的盔甲不見了,在我的臂彎裡訴說他的委屈。前一刻,我們劍拔弩張,這一刻,在擁抱中化解歧見,這是我預想不到的結果。現在,我和兒子依然時有衝突,但在「愛的抱抱」中,我們都能更進一步了解對方。

「擁抱」最美好的部分在於,它不只傳遞愛,還能傳達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

我朋友的孩子做了不該做的事,如今即使再次面對那樣的狀況,仍然可能讓人不知所措。當時,朋友處於低谷,我雖然關心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一見面,只能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霎時,她紅了眼眶。我想,她在那個擁抱中,一定感受到我的不捨,也知道我會陪在她身邊。擁抱的神奇魔力啊,總是能讓人在慌亂無措中看見支持與關懷,找回心裡的平安。

我在美國生活多年,早已洋化,習慣一見面就來個擁抱,先化解雙方的生疏。但是,在台灣,我血液中的含蓄基因是顯性因子,我不敢見到人就抱,尤其遇到長輩時,常是笨口拙舌,遑論肢體上的接觸。從小,我就不曾和父母有過太親密的肢體互動。真希望有一天,我會緊緊擁抱著父母,謝謝他們生養了我,勇敢地說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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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米

不但要人氣餐點,她還仔細地過濾,算好熱量,一定要吃了充滿活力、容光煥發,而且絕對不能變胖!


夏日午後難得午睡,卻被一通電話吵醒。

「喂喂是我啦!」話筒傳來朋友小咪大嬸般不客套又爽朗的聲音。「我是要問妳,妳知不知道小雨喜歡吃什麼?」

●用美食突圍情傷

迷迷糊糊之間,我回她:「啊?妳怎麼會問我?不就大家都知道的那幾樣?蛋糕壽司魚下巴之類的,而且妳怎麼突然問這個?妳去問她男朋友不是更快?」

「妳不知道?」小咪的聲音突然壓低:「小雨跟他分手了!」

「什麼!」這下我可醒了,小雨和她男友可是我們朋友圈裡的神仙眷侶,不但穩定交往好多年了,之前還計畫要結婚,怎麼那麼突然?

「事情就是這樣。」小咪的聲音還是很低,而且急促又小聲:「我剛剛問她想吃什麼要給她帶過去,她說不要,問她早餐吃什麼,她沒吃,前一天的晚餐也沒吃,問來問去這兩天居然只喝了一杯米漿!妳最好也來看一看,順便出點主意,免得她繼續絕食下去。」

茲事體大,午覺不能睡了,我飛也似地趕到小雨住處,一進門就看見小咪和她帶來的滿坑滿谷零食、泡麵、啤酒、果汁……以及面色蒼白一臉憔悴的小雨。

我趕緊上前抱抱她,當作打招呼。結果小雨的臉開始下起大雨:「妳們來了……真好……嗚嗚嗚……」

小咪拚命跟我使眼色,為了不觸動當事人的情緒,她事先用手機傳訊跟我簡報了小雨情傷的來龍去脈:簡而言之,就是對方移情別戀,所以走不下去了。

哎哎。失戀的朋友是最難安慰的了,因為說什麼都不對,講再多勵志的話語也不見得能被聽進去,加上對方又另結新歡,也許在工作或學校都還有看見對方出雙入對的可能,心裡的傷痛可是會結了痂又被狠狠撕開,情緒的關照不可不慎哪。

我舉起剛剛買來的馬卡龍,九宮格的包裝嵌著九種顏色九種口味,色彩繽紛又精緻小巧,外皮看起來香脆可口,內餡像是要溫柔地漫出來……那是小雨以前最喜歡的甜點,我特別投其所好還發狠買了昂貴的牌子,整盒亮晶晶地端到她面前,軟語討好地像哄著小孩:「來,我們先來點公主的下午茶,好不好?」

小雨眼睛裡盈滿淚水,搖搖頭。

不會吧,連來自國外、少女酥胸般的甜點都失敗了嗎!瞬間心涼了半截,連忙再把笑容掛回臉上問:「那妳想做什麼、吃什麼?我們陪妳啊。」

小雨依舊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想做。也不想吃。」

「小姐!」小咪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婆的音量簡直響徹雲霄:「妳才兩天就瘦了兩公斤,臉白成這樣連水都不喝是要嚇誰啊!什麼都不吃會死掉的妳懂不懂啊!」

●來一場貓的報恩

我還來不及阻止,小雨就開始大哭:「死了也好,就讓我去死好了!他們才知道我有多麼痛……」小雨劈里啪啦說出了許多連續劇才會出現的台詞,我和小咪四目交接,心裡暗叫不妙。

哭哭喊喊之下也累了,沒多久小雨就倦得睡去。我一臉無奈:「妳看這怎麼辦?」

「妳覺得她還可以吃什麼?」小咪反問我。

「妳怎麼突然那麼執著於食物?」我笑了:「平常也沒看妳那麼重視!」

「平常是平常,失戀可不一樣。」小咪正色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遇到對方,那就要隨時準備好。妳看,她蓬頭垢面不出門,不吃不喝,嘴都乾到裂了,哪天搞不好對方一時興起又猶豫了打算回心轉意或是路上剛好碰到,看到她這副鬼模樣,妳覺得他還會尊重她嗎?只會覺得當初離開是正確的選擇吧!」

「妳說得好像有點道理。」被小咪影響,我也嚴肅起來了,連坐姿都變得好端正。

「我們應該要幫她立下停損點,這才是姊妹該做的。」說著小咪拿出了平板電腦,開機上網:「食物是第一要務,不吃飽,沒力氣,做什麼都沒有用!」

那天下午,我們簡直查遍了各式食譜和各地美食人氣店家,從開胃菜的梅漬番茄到創意壽司,還有主餐檸檬魚排、香煎魚下巴、涼拌木瓜雞絲以及清爽甜點等人氣餐點,她仔細地過濾,算好熱量(一定要吃了充滿活力、容光煥發而且絕對不能變胖),接著和住處有廚房的朋友聯繫,像社區守望相助隊般,大家排好班,約好要做飯給小雨送去,或至少陪她出去吃飯。

「妳能做到這地步,也真是夠朋友的了。」每次聽到旁人如此讚嘆,小咪只是笑笑:「沒有啦,這是我貓的報恩嘛。」我知道這真的是小咪的報恩,因為兩年前小咪失戀的時候,小雨也是一有時間就找她出來聊天,還再三鼓勵她維持身材、打扮漂亮地重返戰場,喝酒夜唱無不到場奉陪,就是不讓她感覺孤單或時間空白。

「失戀的時候,朋友最重要啦!」小咪總是笑著這樣說。因為現代人常常以另一半的時間去規畫生活區塊,一旦失去了長久以來的基本班底,由朋友來緊急填補,可是有救命的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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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

如果你身旁的人不開心,你無須跟著憂愁,就算他是你最愛的人也一樣。

 

每個人都有他的生命劇本,有他必須單獨面對的人生功課,即使你再關心他,也無法幫他做功課,更不能代替他演出。

他是他,你是你,你們是各自獨立的個體。

你所能為他做的,就是陪伴與傾聽,並在他開口尋求的當下給予建議。

你必須讓自己成為一個堅實而開朗的存在,當他需要你的支持的時候,你才能提供可靠的臂膀。

因此,親愛的,不要因為他不快樂而把你自己的情緒也賠了進去,是愛讓你們在一起,但他是他,你是你,你們依然是各自獨立的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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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映

剛剛瞄了臉書上的幾則消息,其中一則是有關等車的心情。朋友說,等車中,在XX店裡,感覺不錯。這句話印在我心上時,卻瀰漫成一片淡淡的愁緒,讓我想起了從前自己經常獨自到咖啡店閒坐的情形。

 

未婚單身時,在家中讀書寫作是我的生活主調,當這兩件事我都不想做時,就騎著機車到外面找順眼的咖啡店閒坐看人或寫作。那時候,心情經常是鬱鬱寡歡的,愛情事業兩頭空,不知人生該何去何從。

後來,我擺襪攤營生,認識了外子,就順理成章地走進了婚姻生活,而獨自閒坐咖啡店的習慣也自然而然地少了。有時候我會帶著一種哀悼的情緒懷念起那樣的日子,並且進一步找機會重溫舊夢,但奇怪的是再也找不回那逝去的感受。

有一回,我趁著午休時間,獨自開車偷溜去咖啡店裡寫作,我以為自己將會很享受,不料,未及半小時,就覺得如坐針氈,開始不斷地牽掛著還在家裡熟睡的外子,想念著我們一起豢養的可愛寵物狗,因而歸心似箭。於是二話不說,便趕緊收拾紙筆,走到收銀機前埋單,然後溜之大吉。那時候,我終於了解,一個人生活的階段真是如東逝水了。

婚後,由於和外子的性情相近,在多數場合總是同進退,我以為,我將不再與未婚單身時的自己有所連結了,沒想到一個等車的消息會讓我再次回味當時那種孤單的滋味。

朋友說,等車的感覺不錯。我相信,因我曾經處在類似的情境裡,因此可以體會那種屬於個人的,摻雜著些許淡淡哀愁的快樂。

婚後我曾經試著跟朋友保持聯絡,可是朋友卻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念。朋友說,妳已經結婚了,有妳自己的生活(朋友沒說出口的或許是,咱們就各自珍重吧)。當我聽到這句話時,有些失落。因為這句話並未包含著祝福的意思,反而有種跟我劃清界線的淡漠。

看著臉書上朋友張貼的那則消息,真的很想回問朋友,等車的心情,是不是像等待愛情來臨的心情?但,我終究沒去攪擾她,還是選擇了沉默以對。自忖,愛情的列車是否會為朋友停留,還是轟然而過呢?

朋友年近半百,仍孑然一身。不是不想結婚,只是造化弄人,一直找不到對的人可以廝守。幾年過去了,看著朋友繼續過著一個人的生活,真的有點不捨,好希望愛她的人可以趕快出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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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羅熊

又來到畢業的季節,回首望去,十幾年的念書歲月是青澀的,是不斷地去追求些什麼的一段時光。但我們,究竟離一生中所追尋的那些答案更近一些沒有?從國中開始到大學,上哪間學校,考了幾分,是必問的問題。到研究所的時候,你以為自己總算脫離別人關注自己學業了,論文何時寫完?什麼時候口試?找到口委沒有?什麼時候離開學校?什麼時候找工作?這些話語,總是出現在樓梯的某個轉角、餐廳的某個櫃台前、圖書館的某次擦身而過。一連串像鞭炮炸到心裡難以重新拼湊,讓人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吶喊,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還有一點空間?讓我在面對人生最後一個學歷,對未來感到茫然的時刻,能夠紮實地去踏下一步。我想著,難道關心一個人的全貌就是凝視著這些事情不放嗎?似乎沒有人在意對方最近心裡究竟過得好不好,只是在乎那一個看似輝煌的結果,投以羨慕或嫉妒的眼光,多希望每一次見面,我們能夠交換的事物不再是這些。

 

漸漸的,不想再抬頭走,害怕遠方那個熟悉的身影向你招手,關注著那些你還沒有思索清楚的問題。害怕聽見別人已經準備好,害怕別人口沫橫飛地訴說他如何在夢想的道路上前進,自己卻依舊漂浮在一顆無重力的星球上,讓你無法去迎接未來會發生的所有。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很多的應該,覺得在什麼樣的年紀,就應該要有一個模樣。本來想要去找答案的我,看著書架上的琳瑯滿目,不斷地告訴大家,在幾歲的時候,應該要具備的條件,我卻更加迷失了方向,就像是瞬間墜落一個自己永遠等不到盡頭的地方。

我開始去尋找,開始去問身邊的人,問他們對我的期待,與希望我的模樣。卻發現,不管是20歲、30歲、40歲,所有的人依然在一個追求答案的路上,太多的困惑讓我驚覺,不管再怎麼努力,都得不到最後你想得到的答案。每個夜晚,拖著一身的疲憊,迷失在紅綠燈交叉閃爍的十字街口,看著那些急著找到一個地方能夠休憩的上班族,有多少人真的看清自己在忙什麼?人的一生,都在想盡辦法符合父母、師長、伴侶、朋友對自己的期待,那自己對自己的期待又是什麼?當我們在做抉擇的時候,又有多少人有勇氣拿著屬於自己的羅盤,航向那個自己想要去的方向。

這世界,究竟有沒有一個讓人喘息的地方?我帶著滿臉的愁容問你說:「你希望未來的我是什麼樣子?擁有什麼樣子的頭銜?或者是要賺多少錢?」你說:「只要是你,不管是什麼樣子都可以,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逼迫你,除了你自己。」當我迷失在浩瀚無際的大海中,你就是那樣的一個港口,隨時等著我停泊,讓我的船,能夠有一個依舊隨浪飄盪卻是栓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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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心沁

據說沙漠的那頭有著女孩們夢寐以求的白馬,修長的馬蹄,亮麗的鬃毛,還有能帶領女孩通往幸福國度的本能。

 

於是村裡的女孩全都追尋著白馬去了,當然也包括她。雖然回程每個人無不難掩臉上失望的神情,但為了擁有幸福的未來,她願意義無反顧地捨身追尋。

備好一路上會用到的糧食跟飲用水,帶著一頭驢子,她下定決心踏上這條關於未來的冒險之旅。

驢子的身高剛好是女孩一腳橫跨上的距離,雖說步伐稱不上挺快,但對於不善駕馭的她,是剛好的溫馴。一路走到了太陽西下,沙漠裡的溫度開始急速驟降,女孩顫抖著身子看向遠方,除了無垠的荒漠,看不見白馬的蹤跡,驢子緩緩貼近女孩的身軀,試圖用身上的皮毛帶給她些微暖意。

太陽又升起的一日,高溫幾乎將她曬得昏厥,糧食與水早已所剩無幾,只剩熱辣辣的豔陽正試圖摧毀她的意志。

倏忽,她望見前方有一大片清澈的水源,朦朧中有一抹白色的鬃毛浮現在眼前,成為她失去知覺前的畫面。

一抹涼意把她從昏睡中喚醒,身旁的驢子用舌頭舔吮著她的臉,極盡全力用矮小的身軀替她遮蔽熾熱的光源。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了一抹,關於白馬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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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欽祥

DUCATI。每週四夜晚進修部的課堂裡,我都會這麼在心裡默念這個品牌一次。

 

沒有唸出來的理由是因為身穿義大利摩托車生產商DUCATI短袖T恤的是一位瘦小的女學生,年紀約莫35歲上下。應該是她這學期穿了好幾件不同DUCATI圖案的上衣,輔以我對運動相關品牌的熱衷,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其實很想問她是不是重機愛好者。

但是我沒有。

就像看到有人穿Head、Yonex、Mammut、Mizuno等圖案的上衣,我就會猜測那些人平時從事的運動應該是網球、羽球、爬山或是棒球,儘管有時候穿著沾滿紅土的鞋子的人不見得就是網球愛好者,更多是在紅土操場慢跑,只是,我喜歡這樣觀察別人,之所以試著去相信,是因為我需要平淡的日子裡保有這樣的敏銳度。當然,要說進一步和那些人交談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妳有在騎重型機車?」昨天讓學生結束課堂小考後,我在下課時這麼問她。

然後,可想而知的,她開始把參與重機的過程和經驗像男生講述當兵歲月故事那樣地精采了起來,有那麼一刻,教室和周圍的同學成了她的舞台,那些如何狂飆、摔車、改裝的日子成了她的演出台詞──用一種微溫又不張狂的姿態演出著。不曾接觸重機的我很認真地聽著並問了幾個問題(好比,騎街車的族群會與騎哈雷的人組在一起嗎?)彷彿那些未當過兵的女生偶爾也會想打探那些軍中鬼故事的真與假。

這戲會有點精采應該是在於反差之大,因為在我們的認知裡,凡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偏偏這樣瘦小的女生跨騎在一台近170公斤且有著200匹馬力的怪獸上倒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解釋清楚的。

也許,我只是少見多怪罷了,加上這世界之大也不是我能想像。

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想要認識那些有故事、有才華的人,不管年紀、職業、外貌等,只要夠謙虛,我肯定會把我的不耐煩壓製成小板凳,乖乖地坐在底下當個好聽眾。

至於那些老愛誇張敘述、加油添醋的人就別了,會不會當你們極力尋找自己的展演舞台和關愛眼神時,隱藏在背後的同樣是無法承認自己的渺小和失去的年華?

有一天我也會老去,到時候,希望我還夠謙虛,屆時若我說不出話了,我還留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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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慧宜

名字代表著個人,也代表著一種文化、一個國家或是一種語言習慣。像是美國來的人,不是喬治、約翰就是瑪麗、溫蒂;從日本來的就叫做山田太郎、櫻桃子之類的;再不然就是充滿異國色彩的賣賣力提浦、拉可唯夫斯基等等。其實,自己的名字出生的時候開始就跟著了,也沒有什麼選擇的權利。所以長大上英文課的時候就取了英文名字叫溫蒂,跟著人家賣漢堡;上日文課的時候就叫智美以為自己很美,但這些名字總沒有自己原來的中文名來得能代表自己。

 

第一次看到護照上威妥瑪拼音拼出自己的名字,有種似曾相似卻又陌生的感覺。原來我的名字縮寫會變成HY。中文變成「ㄟ取歪」實在不好聽,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中國人的習慣就是,在取名字的時候,缺什麼給什麼,像缺水就叫淼淼、缺木就叫森森、缺魚就叫鱻鱻(誰會缺魚?)……。名字拼音拼起來叫HY到底是缺了什麼,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沒想到,隨著時代的發展,竟然出現了這個問題的答案──app應用軟體出現了。好一個大夢初醒一聲雷,就在我開開心心玩著最新小遊戲的時候,一顆虛擬蘋果掉下來砸中了我的石頭腦袋。HY加上app,不就是Happy嗎!看來爸媽給我取這名字是希望我多玩遊戲,才會開開心心地成長(是嗎?),after all,俗話說得好:「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看來我天生欠快樂,只好隨時隨地補充一下app小遊戲,快快樂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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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婆婆

我,放棄了急救,以莊嚴的態度陪伴牠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我深信,痛苦會過去,而美會永遠封存在心底。

 

兩年前我收養了一隻拉不拉多犬,體型壯碩,活潑好動,眼中總散發出一種無辜又親切的神情。開心時,我們倆在草地上玩接飛盤;難過時,牠用牠柔軟的舌頭為我拭去傾瀉而下的眼淚。兩個月後,醫生說牠身上有惡性腫瘤,我讓牠做了切除手術,原以為昔日那個健康好動的牠又回來了,但命運總是捉弄人的,沒那麼容易就善罷甘休。

年事已高的牠,經過多次的化療,情況卻沒好轉,反而每下愈況,癌細胞的蔓延已讓牠體力透支。在五個月的折騰後,牠依舊毫無生機,看到牠病懨懨的樣子,身上又全是傷痕,我內心淌滿了血。醫生給了我建議,說他可以替牠做最後一次的搶救,但依現況,以十五歲的牠恐怕得承受極大的痛苦,或者讓牠接受安寧的照顧。說完後,醫生便離開,留下不知所措的我。

我的內心痛苦地掙扎著,明白自己尚未做好失去牠的準備,只希望受術後那個活潑的牠又回來了,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現在能與牠再多相處一天對我來說都是奢侈的。我靠近牠的臉龐,感受牠冰冷的體溫,及蒼白的倦容,在我們相望時,我似乎改受到牠透露給我的訊息,我想我知道該如何做了。

至今我從未後悔過當下的抉擇,人類的自私只會為牠們帶來更多的痛苦。我陪牠走完最後一程,最後牠在我懷裡安詳且有尊嚴地離去了。我想這是每個人都得學習的態度,理解,包容,承擔,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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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人彼此萍水相逢,背後藏著多少祕密?

◎陳冠文

 

在我的成長過程中,謀殺向來被認為比自殺還糟,我想,那是因為大多數的謀殺,都是由於感情激動所造成,甚至含有某一種邪惡的成份。所以,當我在深夜目睹李小軍從窗口一躍而下,心裡確實驚恐不已。

這件事發生在將近七年前。當時,我是個年輕潦倒的作家,辭去工作,考公職又沒有成功,不得不離開原本舒適的小公寓,另外找便宜的。

我搬到一間位於舊城區的小套房,房子附近持續在沒落,由廢棄大樓和木造矮樓交錯的老舊市中心區,逐漸變為全然的貧困和污穢。付清房租後,身上還剩下幾仟塊錢,足夠打開報紙找工作,一週後,我應徵到一份擔任工地監工的工作,那是我第一次認識李小軍。

他是公家機關外包的環保稽查人員,負責定期巡視工地安全和環境衛生,都是一些如灑水、防護網之類的事情,在偶然一次肇因於我的疏失和好心提醒,我們變成朋友。當時,他比我大三歲,已經離婚,瘦長的臉搭上一件肩膀太緊的舊外套,顯得有點嚴肅,我意外發現他就住我所承租套房的對街,一幢舊公寓的五樓。

儘管如此,我始終覺得他像一個謎般的人物,好比他從來不提自己的感情世界,對任何事情的看法也彷彿罩著一層薄霧。直到有次吃飯,李小軍突然放下手邊的咖啡,用一種很特有的表情看著我。

「聽說你在寫作?」

「寫一些短篇小說,不成氣候的。」

「那不簡單。」他吶吶地說,接著又問:「你最喜歡誰的作品?」

「殘雪和白石一文。」我據實以答。

「我對他們不熟。」

他表示自己讀過大陸作家王小波的每本書,從他熱切的語氣,我斷定他熟知文學世界。我們變得經常喝酒和聊天,雖然現實生活讓人像一具傀儡,不過從工地下班回來,確實多了一個能談心事的朋友。

其餘則是日復一日。秋天,外頭炙熱的艷陽下,遠方新城區的摩天大樓迎著萬里晴空灰頹地矗立著,放眼望去,一片平地,平地上有矮樓和車水馬龍在川流不息,一股熱風緩慢吹進我所居住這一帶,廣告布幔帶著響聲,隨風不斷拍打著。老人坐在路邊的騎樓下嗑牙聊天,屋內不時傳來打麻將的聲音,幾隻趴在馬路上昏睡的流浪狗,對偶爾匆匆路過的行人腳步聲,沉沉抬起眼皮。

我們不斷遭到退稿的打擊。

到歲末時,發生一件事情。有次我交房租時,和女房東談起對街的那一片廢棄空地,她神秘兮兮地說:「對面那一棟樓,幾年前曾經鬧出人命。」

「是兇殺案件嗎?」

「不是,是自殺,五樓一對夫妻吵架,老婆跳樓自殺。」

「噢。」

「那天我剛好醒著,聽到夫妻的激烈爭吵,和女人墜樓時的尖叫聲。」

我抽了一口氣,「說下去。」

「警察也懷疑是丈夫推她下樓,但找不到證據,況且那女人在自殺前留下遺書,整件事就不了了之,男人目前仍住那裡。」

回到房間後,我陷入沉思。這是頭一回,我感覺到一種黑暗的東西,異鄉人彼此萍水相逢,背後藏著多少祕密?我朝向對面望過去,但燈火一片漆黑。

農曆年後,李小軍因故被公司開除,當時,我的一篇小說獲得文學獎,並隨之認識了一些肯賞識我的作家,生活變得忙碌起來,也是那時起,李小軍忽然消失在生活中,深夜裡,我望著拉上窗簾的對街公寓,看不出來裡頭有何動靜。

一直到7月底的某天,那晚,夏的暮色來得很快,像一團黑霧籠罩住馬路街道,罩住原本就幾乎無人居住的高低平樓。

我記得當天深夜,自己正在趕稿子,幾乎一整夜沒睡,到凌晨四點,突然傳來手機鈴聲,伸手要接,電話便立刻掛斷,此刻對街公寓的燈亮了,我抬頭一看,見到李小軍正坐在窗台上,面無表情看著前方,他望了我一眼,倏然向下跳。

一陣令人不適的重物墜地聲,緊接著,傳來汽車警報器大聲作響,劃破原本寂靜的黑夜。他的腦袋直接撞到地面,身體滾了兩圈,便倒臥在地,一動也不動。

我倚在桌子邊,渾身癱軟。

李小軍陳屍處的四周附近,拉起一道黃色封鎖線,除了一些未曾投稿的作品,和成堆的書,警察在他的住處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物件。幾天後,我被請到警局作筆錄。

「他沒留下遺書,我們查到他在自殺前,曾打了一通電話給你,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

「彼此有感情恩怨或財務糾紛?」

「沒有,為何這麼問?」

「我們發現他在寫一篇小說,是關於謀殺對街鄰居。」

我的背脊一陣發涼,當時從他的眼底,我確實感覺到一股冰冷,或許是自己的文學夢碎,或許自從失手殺死妻子後,他老早就想死。

幾年後,我曾經再回到這裡,沿著高低不平的騎樓走著,熟悉的景象又逐漸回來,那是一種破舊而充滿魅力的存在,便宜的房租、黑夜在水銀路燈下冷冷清清的街道,這幅景象並不是王小波筆下惡劣環境中的親密狀態,反而更接近殘雪小說中的異度空間,那個被深深扭曲的人性。

因為沒有其他證據,這個案子被認定是一樁單純自殺案,很快地結案。

我在鄉下老家的工廠找到一份工作,自從那次獲獎以後,我就沒再得過獎;一篇我自信可以,但被退回來的稿子,賣給另外一家雜誌社,過後,其他的也陸續賣出了。我沒有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但是,生活可以維持,慢慢的在往成功的梯子爬。

這件事發生已近七年,但是,從那時候起,我仍然有夢,夢見李小軍在對街看著我,我爬上滿是書堆的陋室,從窗口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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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志峰

人到中年,終於覺悟到已難攀高峰,開始停下來想:那麼,自己還可以做什麼有益社會的事嗎?一位朋友早早立志,他的人生餘命要守護台灣的青年朋友;他是人權志工,我經常從他身上感受到自己理想性的欠缺。

在自己的生活以外,可以為別人做什麼?當我開始這樣想時,發覺周遭的親友已有很多人投身公益的行列,其中一個是我姊姊。讓我驚訝的是,她工作多年,薪水一直不多,約略就是勉強支應通勤車資和生活費,但她每月都捐款家扶中心,認養弱勢家庭的小朋友,幫助孩子就學,有一次,她很高興地對我說:「這個小朋友已經要念高中了。」她收到一張珍貴的卡片,心滿意足。

就這樣,我也開始加入認養的行列。我選擇「家扶」的原因是,它的單位遍布全台,可以跨縣市協調資源分配,不會集中在已經很富裕的地區,這種資源過度集中和分配不均,其實和人性的好名好利有關。我後來認養的是位於中南部的一個發展學園,這些兒童因嚴重的身心障礙,需要更多的醫療照顧,也需要更龐大的經費。雖然只是小額捐款,但我很高興可以做些什麼,就像水庫收集每一滴雨水,以應灌溉及乾旱之需。

我不知人生終究會成就什麼,但我認為,在能力範圍以內,至少要做一件有益他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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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墉

愈是有實力、有勇氣、有自尊, 敢於面對自己過去與未來的人,愈能道歉。 愈是有愛心、不忍人之心, 肯犧牲奉獻的人,愈能為不是自己的錯, 而向對方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不高興。 且不論誰對誰錯,令我所愛的人傷心,就是我的錯!

在《讀者文摘》上看到一篇題為〈遲到三十九年的道歉〉的文章。

一個優秀的十二歲男孩以色列森,由於寫作的表現傑出,深受老師艾柏瑞的寵愛,但是因為有人說艾柏瑞是同性戀所以喜歡他。有一天以色列森去見校長,說他不想上艾柏瑞的課了!接著他就回到班上,打斷艾柏瑞的課,把校長的同意書交給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收拾書本,轉身離開。

以色列森後來對自己的魯莽很後悔,因為他沒向艾柏瑞解說轉班的原因,又當著大家的面給老師難堪。多年後想回學校向老師道歉,老師卻離開了。

他四處打聽艾柏瑞的去向,還到網上搜尋,經過了三十九年,終於找到正擔任義工的艾柏瑞,當面說出自己深藏的愧疚,也讓艾柏瑞解開了三十九年前的疑團。

誰在生命中能沒虧欠

以色列森向老師道歉,也是被啟發的:他娶了一位墨西哥女子為妻,生了兩個子女,有一天大舅子找他,很慎重地向他道歉,說早年因為不希望家族裡有個白人,曾經想盡辦法把以色列森和妹妹拆散。多年來這件事一直困擾著他,終於決定說出來,向以色列森慎重道歉。

為什麼把愧疚藏在心裡,成為自己以及受傷害者的終身負擔?為什麼不大膽地說出來?

以色列森向三十九年前老師道歉的消息傳開,許多人被感動,覺得應該把深藏的虧欠說出。報導這新聞的報紙,甚至特別開了個道歉專欄,刊登那些有虧欠卻找不到當事人的心聲。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道歉,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沉重。太多人因為好面子、因為猶豫,因為不知道被道歉的人的反應,而把愧疚留在心中,一輩子。

問題是,愧疚如同枷鎖,鎖在自己身上。道歉之後,就算挨一頓罵,甚至一番侮辱,又如何?心靈的傷害遠大於表面的懲罰啊!何況從道歉的那一刻,就能卸下沉重的枷鎖。

當然道歉常常伴隨補償,當是非不明,甚至受害人都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那做錯事的人可以躲過刑罰,也不必賠償。許多人就因此,即使犯了天大的錯,也不敢承認。

不可死不認錯

許多殺人犯不就如此嗎?在審判過程中,他們堅決否認自己犯了罪,直到死刑定案,上法場前終於悔悟,對受害者的家屬表示最深的歉意。

沒錯!死者不能復生,殺人兇手伏法,也無法再給什麼賠償,但是他能說出真相,讓疑團得以解開,使無辜的人能夠洗清關係,再以自己的一條命償還,畢竟還有正面的意義。

相對的,如果他至死不悔,反而是他最大的錯誤,也是對社會最壞的示範和對死難者家屬又一次的傷害。

遲來的道歉與正義

道歉!最好當下,解開彼此的心結。如果實在有難處,暫時埋藏在心底,等到有一天,有勇氣也有能力的時候再道歉,還是會獲得尊重。

一個對朋友有虧欠,害對方損失慘重的人,事隔多年,在事業有成之後,突然主動找到當年被傷害的人,坦承自己的錯誤,然後好好補償,不是很好的事嗎?

當年你偷偷犯了錯,沒人知道,但你自己知道,藏在心底,默默努力,目的就是有一天能好好賠償對方。當年你可以道歉,但是沒條件,就算道歉了也難補償。可能反不如你將功折罪,隱藏著,直到有能力的一天。

國家也要知錯認錯

國家不是也一樣嗎?

一個侵略別人的國家終於罪有應得地戰敗了,斷垣殘壁、滿目瘡痍,他拿什麼賠?等著戰勝國救濟還來不及呢!

問題是,當寬容的戰勝國把他重新扶起,站穩了、強壯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把過去的錯誤遺忘?抑或,終於等到這一天,他有了能力,可以好好對當年受到自己傷害的人表達歉意,也致上賠償?

壯麗的華沙之跪

1970年12月7日是個寒冬的雨天。德國總理勃蘭特,來到波蘭華沙二戰死難猶太人紀念碑前獻花。他肅立碑前低下頭,向死者致敬哀悼,突然!雙膝一屈,硬生生跪倒在濕冷的碑前。

勃蘭特雖是德國人,但他也是曾被希特勒迫害的反納粹者,為了反抗,他四處躲藏,流亡到丹麥瑞典,成為報導納粹罪行的記者。戰後他才回到德國,先當選西柏林市市長,再上層樓,成為總理。

他為什麼下跪?為他的國家!為他祖國犯的錯!表示最深的懺悔。他的「華沙之跪」沒有貶抑德國,反而被譽為「歐洲千年來最有力的謝罪」,使他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傷你的心,就是我的錯

愈是有實力、有勇氣、有自尊,敢於面對自己過去與未來的人,愈能道歉。

愈是有愛心、不忍人之心,肯犧牲奉獻的人,愈能為不是自己的錯,而向對方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不高興。且不論誰對誰錯,令我所愛的人傷心,就是我的錯!

人生百忌,忌不道歉!忌字典裡沒有對不起,忌死不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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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一忠

某次鄰居臨時有事,緊急託我代為照顧嬰兒,讓久未帶孩子的我,重溫往日時光。

這囝仔五個多月了,舞動著圓滾滾又Q彈的四肢,粉紅色的小臉龐,實在太可愛了。

逗弄著小寶貝,聽著她咯咯笑,直到玩累肚子餓了,餵她喝牛奶,很快就進入夢鄉。

年近耳順,距離帶小baby的時光,已經非常遙遠。這次充當奶爸,讓我憶起過往點滴。嬰兒的乳香,散發純真無邪氣味,飄散在屋子裡,令人陶醉。

輕輕抱起沉睡的她,初夏悶熱,小囝仔穿著小圍兜,露出肥滾滾的圓肚,像剛出爐的白饅頭。

俗話說:「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孩子。」

時光不能停留,往事只能回味,但最愛依舊不變。

回想初為人父,一有空就喜歡逗弄小娃兒,轉眼之間,子女均已長大離家,欲享含飴弄孫之樂,只能期待他們早日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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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恩

小時候,爸爸訂的規矩特別多,不能吃冰、吃糖果,添加了色素的飲料碰不得,連媽媽都得遵命。似乎只要吃了外頭的東西,我們就會中毒,一命嗚呼。

還記得,外頭叫賣的小販吆喝著:「好吃的枝仔冰喲!」我們三個蘿蔔頭伸長脖子張望,以哀憐的眼神瞅著媽媽,等媽媽大發慈悲,一聲令下:「去買三枝吧!」瞞著爸爸偷吃冰,滿足之餘,還帶點小小的罪惡感。

現年八十好幾的老爸,早忘了他當年的規矩。牙齒剩沒幾顆,但蛋糕、鳳梨酥、提拉米蘇……只要是甜食,都是他的最愛。

本來顧慮這些加工過的精緻甜食會影響健康,換我規定老爸一天只能吃多少量。然而看著老人家眼巴巴望著,想多吃又不好意思開口,心想:「老爸都活到這把年紀了,還能再活幾年?為了長命百歲而放棄口福,好像沒必要。」我決定解禁。

想通了這點,我就像個挑夫,把網路熱銷、票選第一名或人氣排行榜上的糕點甜食,輪流帶回娘家。用完正餐後,老爸小心地拆開包裝盒,將鬆軟的麻糬送進嘴裡,用門牙一口口咬著,品嘗那甜蜜的滋味。吃完後,歡喜讚嘆:「真好吃!」

老爸十足「老小孩」的模樣,我看了既感恩又感動。感恩他還有胃口,對「吃」這檔事仍然興致高昂,不像一些失去味覺的老人家,不管吃什麼都提不起勁。

感謝老爸的捧場,把我的愛心吃光光,讓我有機會盡孝。

老爸滿是皺紋的臉上,嘗過甜頭後,那心滿意足的神情,是我最愛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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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

嫉妒是纏綿悱惻的心痛,盤根錯節的猜疑,蜿蜒迂迴的自憐。那麼多年了,我以為已經擺脫,它還在。我的情欲仍被禁鎖在三十歲,等候重新開啟。我想我應該尚未老去。

無意間看到我在他手機裡的代號:Homely。在英漢字典上,這個字有多種意思:家庭的,家庭般的,安適的,家常的,普通的,樸實無華的,不做作的,長得不漂亮的。如果他是愛家、顧家的男人,我會願意相信我在他心裡是溫暖的象徵,在他身心困頓時提供給他安適的臂彎;如果他是疼惜我的男人,我會願意相信他愛上的是我的質樸和率真。但他偏偏是個不安於室的男人,所以在知道他以此代號稱我的當下,我終於明白他心中對妻子的註解:一個家常的、普通的、長得不漂亮只適合擺在家裡的內人。拋卻對愛情的最後一絲眷戀,我心存報復,很阿Q地將他在我手機裡的代號從Honey改成了Homely。

當天晚上,我夢見他張牙舞爪對我咆哮,我朝他頸部揮出右拳,他竟瞬間萎縮,像隻被打扁的蜘蛛。怎麼這樣不堪一擊?我只不過作態擺出「休想我會再怕你」的氣勢,他就不戰而亡了。我將他的屍體對摺再對摺,放進牛皮紙袋,丟到手提包裡,在下班途中,將他丟棄於街角的垃圾箱。

唉,我以無怨無悔,無私無我,無微不至的付出所經營的自以為無堅不摧,無懈可擊,無與倫比,禁得起無為而治的婚姻,竟換來無情無義,無所忌憚,無動於衷的回報,如今走到了無言以對,無路可退,無力回天的困境,只能用無欲則剛自我解嘲了!

冬季掃除時,在發黃的筆記本上看到自己年輕時的浪漫宣言:「我是樹,他是穿梭其間的風;他是藤,我是攀纏其上的蔦蘿;我是屋瓦,他是點點滴落的雨露;他是窗牖,我是前來歇腳的麻雀。」心中苦笑:而今,樹葉落盡,風靜止了;藤枯了,蔦蘿萎了;屋瓦破敗,雨露蒸散;窗牖緊閉,麻雀再也找不到熟悉的落腳地了。在積滿塵灰的舊雜誌裡,發現他在婚姻元年送給我的兩張小書卡,上面有他題抄的詩句。一張寫著:「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與君絕:祝太太生日快樂。」另一張正面寫著:「願在衣而為領,願在裳而為帶,願在髮而為澤,願在眉而為黛,願在莞而為蓆,願在絲而為履。」背面寫著:「花當濃郁,酒當香醇。」三十三年前的愛情文物出土。我以考古的心情用手機將之拍照,題為「愛的證據」,證明悲哀的自己確曾被愛過。

看著清水斷崖的風景照,我曾寫下這樣的句子:「彷彿上輩子就註定這樣的對望:孤傲的峭壁,寬容的海。」天啊,這竟成了我倆關係最貼切也最殘酷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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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斯

阿香是我多年的鄰居兼好友,她自稱「書沒讀好,學劍不成」,做過很多工作,目前在園藝界落腳。
她每天開一輛老舊的休旅車上下班,短髮、墨鏡、全套的卡其色衣褲,乍看像個酷酷的中年大叔,也因為這份陽剛氣,讓她常遭受一些無聊的批評與猜測。她的車裡除了載一些盆栽、泥土,還常五味雜陳,狗味、藥水味、偶爾還有血腥味。因為她見不得狗狗受苦,路邊受傷的「無主苦狗」,她全抱進車裡,送醫治療好了後,再一一幫牠們找家,我的狗也是她「送」來的。

她救狗的模樣很從容,動作很輕柔,充滿女性的細膩。最近她忽然變得既時髦又「好學」,開始學看臉書、看LINE,翻國語字典,這改變全因為她去一個幫助原住民小朋友的公益市集當義工。她聽說網路的力量很大,所以她很努力的想利用網路,幫市集的有機產品增加能見度,這樣就可以多賣一些,多賺些錢,幫助更多原住民小朋友實現「餐餐吃飽」這麼簡單的心願。

有一半原住民血統的她說:「我小時候常吃不飽,知道肚子餓的痛苦,狗狗我都要救,何況是幫助我故鄉的小孩?」

她戴著老花眼鏡埋首於平板電腦,專心的為公益產品寫介紹文,時而抬起頭發愣,思索那個字要怎麼寫,畢竟離開文字太久了,很多字對她而言很困難。實在不會,她就來我家問我。這時的她,表情很靦腆,令我想起很久以前去讀識字班的外婆。

最近,因為她的努力,讓公益市集的產品銷路有了成長,她在臉書上用不大順暢的句子、很多的錯別字,向我敘述她的「瘋」功偉業,同時又「嚕」給我好幾磅咖啡豆。由於她的俠骨柔腸,常讓我受到「無辜波及」,但我概括承受,因為每一次「波及」都是善的力量,這力量得以幫助更多原住民的弱勢小朋友。

當鄰里間的婆婆媽媽們在討論誰家的女兒漂亮?哪個太太有女人味時,我總想著,阿香才是最美的真女人,因為她有顆美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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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綺

在一間普通大小的教室裡面,前有講桌,後有回收桶,中間夾上六乘七的桌椅排列,對一群正在抽長的身體們而言,顯得有點局促。木桌上擺著各種此刻你不一定能全數指認出來的物品、書籍、考卷或廢紙;深綠色書包或左或右地掛在桌邊、椅背;窗戶上晾滿深色的運動服、毛巾、汗衫;講桌也不例外。走道間立著飲料罐、水壺、吃剩的點心與垃圾,但仍然可以行走。有點擠,是上課偷偷傳紙條零嘴的、最恰當的距離。除了最末排第一個座位。

 

那張桌子緊貼著窗框,比起同一橫行更往前一些,相鄰的兩個座位則巧妙地往另一側靠近,約莫是地上畫有綠色粗格線時,排座位的基準線究竟是線內或線外那樣的巧妙。現在想來那座位所占據的空間應比其他的來得大,但不明顯、也沒有人在意。座位主人的書籍、運動服和大家的完全相同,甚至連零分的考卷都一樣;但你知道它是空的。沒有飲料、零食,當然也沒有紙條。空的。你看著那個座位,希望無論何時,都不會坐在那裡。

記憶中,那人總在下課鐘聲尚未完全結束時,起身、穿越講桌和第一橫排間的窄小走道。當身軀擠過走道時,同學的桌子會因此稍稍移動,和同學一起擦出不悅的聲響──來自唇齒與桌腳地板。等那人離開後,滿室同學像是一支支飽滿的汽水瓶爆出許多抱怨,淹沒整堂課裡那人的沉默。你看著空的座位,想不起對方的聲音、想不出對方被排擠與沉默的理由;「那與我無關」,你這麼想。你只希望自己能夠是支普通的汽水瓶:內在熱烈、外在安全。

你開始假裝自己是一支汽水瓶,換過一間又一間的教室,直到安全地離開所有教室。你踏入職場、回到家庭,發現眼前仍然充滿了一格一格的座位,裡面放著一支支冰冷陌生的汽水瓶。你想起很久以前,每一間教室都有的空座位,與座位的主人,像是瓶身龜裂、空洞的瓶子。你甚至想起對方曾投向你卻被無視的求助眼神,以及逐漸空洞的過程……

某天,黑暗列車裡出現一支長期被漠視的空瓶子,決心粉碎自己,好發出聲音……

你終於變成一支真正的汽水瓶子。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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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哈拉

兩個應邀到台灣來做舞蹈表演的國外藝術工作者,主動向主辦單位表示,希望能到台北的同志夜店放鬆一下;由於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多半是女性,所以她們就只好拜託我客串一次導遊。

 

當晚,我特別帶他們去了兩家風格和客層都迥然不同的同志夜店,而或許是因為在這兩家店裡,都遇到一些和我熟識的友人過來敬酒,因此在送他們回飯店的車上,其中一人突然問我是不是夜店咖,才會有那麼多的同志朋友。

這真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尷尬問題,因為我們可能「認識」很多同志,卻又無法把他們歸類為「朋友」,其間的關鍵就在於,同志由於有身分曝光的壓力,因此不問對方的本名、工作、住所等私人問題,也就成為彼此互動的一種潛規則,所以,我可能和Micheal或Roger認識了5年,卻依然不知他的公司或住家到底在哪裡?

而同志會有這種保護心態,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最常見的例子就是,如果你打算和交往的對象分手,偏偏對方又因為深愛著你而不甘心放棄,那麼,對方就很可能會以到你公司或家裡揭露你的同志身分做要脅。

雖然這種「強迫別人曝光」的霹靂報復手段,是許多同志批判或公憤的對象,但是相對受害者在同志身分曝光後所受到的壓力,再多的指責也都於事無補,所以同志也只好彼此提醒:「要審慎處理分手的問題」,因為「愛意有多深,恨意就可能有多強!」

社會新聞不是也很多案例是和女友分手後,男方因心有不甘而使出縱火或殺人的報復手段,尤其當一個人自覺被玩弄、欺騙甚至拋棄後,「因愛生恨」所引發的巨大殺傷力,都可能是我們難以抵擋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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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聿

最近好嗎


有點想你

積了灰塵偶爾才擦拭的

那種想你

也漸漸明白

每日澆水

總有一天會變成流沙

照顧自己

開始像照顧盆栽一樣困難

常反覆按著

牆上的開關

覺得這輩子全亮或全暗

都只是一瞬間——

都沒關係了。

寂寞是擦拭乾淨

發現中間還隔著一片玻璃

用手指輕輕畫過的

冰涼和曠野

我仍想起了你

不打破什麼的那種

想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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