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

愈是有實力、有勇氣、有自尊, 敢於面對自己過去與未來的人,愈能道歉。 愈是有愛心、不忍人之心, 肯犧牲奉獻的人,愈能為不是自己的錯, 而向對方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不高興。 且不論誰對誰錯,令我所愛的人傷心,就是我的錯!

在《讀者文摘》上看到一篇題為〈遲到三十九年的道歉〉的文章。

一個優秀的十二歲男孩以色列森,由於寫作的表現傑出,深受老師艾柏瑞的寵愛,但是因為有人說艾柏瑞是同性戀所以喜歡他。有一天以色列森去見校長,說他不想上艾柏瑞的課了!接著他就回到班上,打斷艾柏瑞的課,把校長的同意書交給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收拾書本,轉身離開。

以色列森後來對自己的魯莽很後悔,因為他沒向艾柏瑞解說轉班的原因,又當著大家的面給老師難堪。多年後想回學校向老師道歉,老師卻離開了。

他四處打聽艾柏瑞的去向,還到網上搜尋,經過了三十九年,終於找到正擔任義工的艾柏瑞,當面說出自己深藏的愧疚,也讓艾柏瑞解開了三十九年前的疑團。

誰在生命中能沒虧欠

以色列森向老師道歉,也是被啟發的:他娶了一位墨西哥女子為妻,生了兩個子女,有一天大舅子找他,很慎重地向他道歉,說早年因為不希望家族裡有個白人,曾經想盡辦法把以色列森和妹妹拆散。多年來這件事一直困擾著他,終於決定說出來,向以色列森慎重道歉。

為什麼把愧疚藏在心裡,成為自己以及受傷害者的終身負擔?為什麼不大膽地說出來?

以色列森向三十九年前老師道歉的消息傳開,許多人被感動,覺得應該把深藏的虧欠說出。報導這新聞的報紙,甚至特別開了個道歉專欄,刊登那些有虧欠卻找不到當事人的心聲。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道歉,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沉重。太多人因為好面子、因為猶豫,因為不知道被道歉的人的反應,而把愧疚留在心中,一輩子。

問題是,愧疚如同枷鎖,鎖在自己身上。道歉之後,就算挨一頓罵,甚至一番侮辱,又如何?心靈的傷害遠大於表面的懲罰啊!何況從道歉的那一刻,就能卸下沉重的枷鎖。

當然道歉常常伴隨補償,當是非不明,甚至受害人都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那做錯事的人可以躲過刑罰,也不必賠償。許多人就因此,即使犯了天大的錯,也不敢承認。

不可死不認錯

許多殺人犯不就如此嗎?在審判過程中,他們堅決否認自己犯了罪,直到死刑定案,上法場前終於悔悟,對受害者的家屬表示最深的歉意。

沒錯!死者不能復生,殺人兇手伏法,也無法再給什麼賠償,但是他能說出真相,讓疑團得以解開,使無辜的人能夠洗清關係,再以自己的一條命償還,畢竟還有正面的意義。

相對的,如果他至死不悔,反而是他最大的錯誤,也是對社會最壞的示範和對死難者家屬又一次的傷害。

遲來的道歉與正義

道歉!最好當下,解開彼此的心結。如果實在有難處,暫時埋藏在心底,等到有一天,有勇氣也有能力的時候再道歉,還是會獲得尊重。

一個對朋友有虧欠,害對方損失慘重的人,事隔多年,在事業有成之後,突然主動找到當年被傷害的人,坦承自己的錯誤,然後好好補償,不是很好的事嗎?

當年你偷偷犯了錯,沒人知道,但你自己知道,藏在心底,默默努力,目的就是有一天能好好賠償對方。當年你可以道歉,但是沒條件,就算道歉了也難補償。可能反不如你將功折罪,隱藏著,直到有能力的一天。

國家也要知錯認錯

國家不是也一樣嗎?

一個侵略別人的國家終於罪有應得地戰敗了,斷垣殘壁、滿目瘡痍,他拿什麼賠?等著戰勝國救濟還來不及呢!

問題是,當寬容的戰勝國把他重新扶起,站穩了、強壯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把過去的錯誤遺忘?抑或,終於等到這一天,他有了能力,可以好好對當年受到自己傷害的人表達歉意,也致上賠償?

壯麗的華沙之跪

1970年12月7日是個寒冬的雨天。德國總理勃蘭特,來到波蘭華沙二戰死難猶太人紀念碑前獻花。他肅立碑前低下頭,向死者致敬哀悼,突然!雙膝一屈,硬生生跪倒在濕冷的碑前。

勃蘭特雖是德國人,但他也是曾被希特勒迫害的反納粹者,為了反抗,他四處躲藏,流亡到丹麥瑞典,成為報導納粹罪行的記者。戰後他才回到德國,先當選西柏林市市長,再上層樓,成為總理。

他為什麼下跪?為他的國家!為他祖國犯的錯!表示最深的懺悔。他的「華沙之跪」沒有貶抑德國,反而被譽為「歐洲千年來最有力的謝罪」,使他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傷你的心,就是我的錯

愈是有實力、有勇氣、有自尊,敢於面對自己過去與未來的人,愈能道歉。

愈是有愛心、不忍人之心,肯犧牲奉獻的人,愈能為不是自己的錯,而向對方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不高興。且不論誰對誰錯,令我所愛的人傷心,就是我的錯!

人生百忌,忌不道歉!忌字典裡沒有對不起,忌死不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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