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雄
多年不見,那日發簡訊問候你,很意外,一向把心事藏心底的你,回覆:「最近過得不太好。」
沉默寡言的你,讓這句話有了加乘作用,我猜:你應該比這句話還要落魄許多,於是,找了時間到台中拜訪你,就著路邊咖啡店,你娓娓訴說這些年來的遭遇。
因為和上司理念不合,四十多歲的你,決定離開服務十多年,薪水、職位都相當優渥的工作,本以為藉著專業和歷練,很快就能找到待遇相去不遠的職務,沒想到,卻處處碰壁,家裡還有兩位正在讀書的孩子,迫於經濟,你只好先選擇薪水不到一半的工作,但是這隻驢,並不好騎,老闆嫌你年紀大、動作慢,你疲於奔命,仍達不到老闆的標準。
新工作,讓你發現自己的體力和精神大不如前,連續換了幾個工作,結果都是這樣,你萬萬沒想到,中年男人轉業如此困難!後來那個作業員的工作,更讓你的手臂受傷,其實,最受傷的是你的自尊,你只好離職在家當個閒人。
你說,每當老婆、小孩出門工作、上學,自己一個人在家,是整天最難熬的時候,沒來由的恐慌像影子跟著自己,「覺得自己很沒用」的念頭不斷襲來,這樣的你,連說話都失去力氣,你發現自己不敢像個家長對自己的孩子說話,你輕聲說話,然而,那不是謙卑,而是自卑。
你的威嚴,似乎從離開那間大公司時一起交還給出去,孩子並沒有因為你的自卑而比較親近你,而是覺得怪怪的。
聽完你的回顧,我也分享這些年來,如何度過困難和挫折的經驗,好幾次,都覺得人生旅程要畫下句點,幸好,遇到負面的事情時,我都會如是想:一定有人也正受這種苦,我要解決它,才有資格和經驗,告訴別人出路在那裡。
時光匆匆,離上次談話近兩年,最近傳簡訊問候你,你說在彰化一間加油站當維修技工,遂找了時間拜訪;時薪只有120元的你,上個月剛通過檢定考,成為正式員工,月薪二萬多,雖然只有從前一半,但是,驚慌從你臉上消失了。
從你那些害羞靦腆的同事中,發現這原來是個身心障礙者的庇護工場。
因為工作經驗不足,身體或心靈受傷的關係,使他們不懂避開危險,容易發生問題!光我們見面那天,你就幫他們處理好幾件麻煩事,有些不是你的責任,他們卻都找上你,把你當成他們的守護者。
二十五年前,剛入海軍陸戰隊時,常被老兵操得半死,那時,你也是我的守護者,沒想到,經過這麼多年,現在,你成了身心障礙者的守護者,不同的是,當年你是威武的長官,如今,你是和藹親切的同事。
之前的困難和挫折,使你來到這裡,成為許多人的天使,黑暗的道路,因你的善念,開始有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