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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子衡

從小剪頭髮時,理髮師父總說:「你的頭髮太厚了,要打薄,不然很難看,好像戴帽子,不過好處是你的頭髮那麼多,以後不用擔心禿頭了。」所以,我從不擔心頂上無毛的事。

 

念高中的時候,有位老師教書認真,上課精彩,但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獨特的髮型:西裝頭造型,左耳鬢腳上方卻留著長長的頭髮,往右梳理整齊,稀疏地蓋住了頭頂那一片廣袤無垠的不毛之地。下課時只要風向不對,由右方往左吹,那撮欲蓋彌彰的稀疏長髮,就會飄回左耳鬢腳上方的家鄉,再向臉部左側如數條黑色鯉魚旗般地迎風招展。

我心中暗想:「這真的太有特色了!還好我不會禿頭,就算掉髮,只要範圍很小,用油性奇異筆隨便塗幾筆,就看不出來了;但如果有一天真的像老師的頭髮這般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我絕對不要欲蓋彌彰,絕對不要貽笑大方,我會乾脆地把頭髮剃光,當一回性格小生。」

人近中年,某次蹲下身來替三歲的小女兒綁鞋帶,女兒天真地驚喜道:「爸爸,你的頭頂好像一座山喔,好像一座黑雲上的山喔!」聽在我的耳裡卻是無比驚嚇,引以為傲的濃密頭髮竟出現「地中海」型氣候的徵兆,我的頭頂成了「童山濯濯」成語故事的最佳代言人。

雖然開始掉髮,卻不會如同高中時代的想法那樣幼稚,真的拿油性奇異筆塗頭頂,我開始在茫茫藥海中尋尋覓覓,舉凡吃的、噴的、滴的、擦的、抹的,只要有衛生福利部食品藥物管理署核可字號,都買來試試看,頭皮彷彿成了化學武器試驗場。

即使如此努力地做好水土保持,頭頂掉髮的速度卻仍持續增加,眼看就要向高中時的老師看齊,我心一橫,沒和家人商量,找了個週休假日,自己買了電動剪髮器,在浴室地板上鋪滿報紙,坐在小板凳上對著鏡子,笨手笨腳地理了顆大光頭。

半小時前帶著兒子、女兒去散步的老婆大人,一進家門,見到正用手摸著頭頂,顧影自憐的我,驚嚇地大叫一聲,然後跟著兒子、女兒,一起大聲抗議我的性格新造型,說再也不和我一起出門了。我信心滿滿地告訴他們習慣成自然,以後和我走在一起還會有安全感,見戶外陽光燦爛,便戴上墨鏡自己出門找朋友去。

站在路邊舉手攔車,只見亮著空車燈的計程車,一輛輛從我眼前呼嘯而過,無奈只能改搭公車,剛剛坐定,眼角餘光發現一位小朋友怯生生地打量著我,回過頭去對他微笑,小朋友明顯受到驚嚇,把頭埋到身旁媽媽的懷裡,自討沒趣的我,還被那位少婦白了一眼。

下了公車走到約定的餐廳,好友早已坐在位子上等待,見到我的新造型,先是瞪大眼睛,然後忍俊不住,直說我定是要轉行開債務整合公司。

灰心地回到家裡,面對的是老婆大人和兒子、女兒持續抗議,逼著我承諾留回原來的髮型,然後,指著桌上瓶瓶罐罐的生髮水、養髮液,告訴我堅持到底的美德,與不要放棄的真諦。看來,我的童山濯濯水保記,還要繼續奮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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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