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越洋電話裡問︰妳在阿根廷自己一個人住，會不會怕鬼。
我笑。我幼時身體很差，常生病，是華人口中的虛寒體質，易見或感覺不乾淨的東西。經母親這樣一問，想起小時候經歷的幾件靈異事件。
幼年住在馬來村莊，椰林樹影，孩子在紅泥路上赤腳追逐雞鴨，穿著沙龍的婦女坐在茅草屋編織或製作糕點，像旅遊及生活頻道愛拍攝的小部落，很原始的風味及氣息。村莊小樹林深處有棟小木屋，總是陰暗。據說裡頭住著國內某位著名巫師，村民無論遇到何種疑難雜症，都會到該處請巫師指點迷津，據說百試百靈。
身為華人，我們當然不信這一套的，而母親叫我們無論如何還是不要接近該小屋的好。母親在村莊內經營小小裁縫店，某日開始家裡的錢不斷莫名遺失，母親把家裡小孩全數打過逼供一輪，沒人承認偷錢。後來母親決定把錢放在枕頭底下入睡，醒來一數，鈔票依然少了幾張。母親的馬來顧客說，可能是有人養小鬼來偷錢。母親把家中的傢具搬開，翻箱倒櫃，終於在儲藏室角落發現一個看起來手掌般大小的娃娃，不屬於家中任何小孩。母親將之丟入火中燒掉，娃娃在火中燒毀的聲音極恐怖，彷彿有人在痛苦嘶喊嚎叫，在旁圍觀的我們全都嚇得捂上耳朵或逃散。聽說施法之人得用自己的鮮血供養小鬼，娃娃形體一毀，對其必造成傷害。從此母親的錢也沒再無故失竊。
也想起另一則兒時覺得很恐怖的故事。傳說城內有個馬來女子向巫師討教如何成為天下第一美女，巫師施法之後，要她吸食童子童女之血，連續四十九日，在這之前不得照鏡子，否則法術將失效。話說第四十八日時，女子心想自己如今的容貌應該已經傾城傾國，只差幾個小時，偷看一下又何妨。於是她拿出鏡子，鏡中人果然美豔不可方物，但旋即渾身皮膚潰爛脫落，活似怪物。她急忙向巫師求助，巫師說她犯了禁忌，他也無計可施。變得醜陋無比的女子，已染上了吸血之癮無路可退，於是夜夜開著一台紅色轎車尋找獵物。據說她能發出一種優美的聲音，吸引孩童朝她走近。說也奇怪，那段時間很多小孩無故失蹤，或是被發現遭到襲擊，傷痕累累地躺在荒蕪之處。頓時人心惶惶，天黑之後大人都不讓小孩踏出家門半步。
傳聞正盛的同個時期，母親說我睡到一半會從床上爬起，走到門前站著企圖開鎖出門。她隱隱約約從門縫中看見一個紅衣女子與我對視，她得半拖半拉把我弄回床上去。而我次日醒來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如此連續數天，母親總在入睡前給大門多上幾把大鎖。後來聽說有個法力高強的巫師把她封在某個公園的某棵樹裡頭，那棵樹總會在有人靠近時用力晃動枝葉，即使無風掠過，彷彿有人想要從裡頭掙脫出來。
來阿根廷以後，這裡人百無禁忌，提起這些有關東南亞的傳說軼事，他們感覺新奇，追問更多。我問起阿根廷的靈異事件，他們說比較有名的一樁，是去年在菲爾瑪特某個遊樂場，有一個無人乘坐的鞦韆連盪十日，科學家研究許久完全找不出原因，只好出動捉鬼大隊。阿根廷在地電視台也拍過外星人，幽浮的照片影像。他們只是輕輕帶過，足球，美女及美酒才是他們話題的重點。
這世界上有太多無法解釋的事情。而疑心生暗鬼，掃把衣架看起來都像鬼影。我生性膽小，當恐懼上心頭，就喝點小酒，看點沒營養的戲劇笑話轉換心情，或開全室的燈入睡。醒來就沒事。明日的鬼明日來怕，明日的雞皮疙瘩待明日來發。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