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就別再這麼龜毛了!我告訴妳,像妳這把年紀,生活圈都已經固定,不靠人家介紹根本無法認識男人。不然怎樣?難道要孤家寡人一輩子嗎?這個男人我見過,真的是妳的『菜』,在藝廊工作,喜歡旅行,生活很有品味,對了,他也很喜歡看電影,妳不是最愛看電影嗎?好啦,人家很願意認識新朋友呢!就這樣說定了,你們這個週末去約會,我替你們安排!」
她在電話上劈哩啪啦講了一串。她說得對,到了一個年紀,單身女子想靠自己遇上好對象,機會比在路上被腳踏車撞到的機率還低,於是我答應了。
小確幸男 嚮往平淡幸福
「星期六下午兩點,藝術電影院,你們先看電影,然後再視情況看要不要一起逛街吃晚餐。」
他本人留著粗獷的長髮,卻打扮成一副學生的斯文樣,我想到自己身上的Coco香水,對他會不會太重了呢?他給了我一抹淡淡的微笑,讓我稍微放心。
原本我想看重新上映的經典片,但他比較想看另一部純愛電影,雖然這一向不是我的菜,連接個吻都扭扭捏捏,看得我昏昏欲睡,但既然是對方出錢,我也沒什麼好堅持的。影片結束,他問我:「喜歡嗎?」我尷尬一笑,他幽然地看著遠方說:「我喜歡,這種平平淡淡的感覺,不浮誇不造作,也相當尊重生命,瀰漫著溫暖的幸福。」
「我也愛看好萊塢片。」我不懂純愛片跟尊重生命的關聯。
他一聽,眉頭一皺:「好萊塢是創作的墳墓!」
這句話有點指責的味道,雖然我可以用一句「這是二十年前的舊思想了吧」反駁他,但是初次見面,人家說還是端點女性該有的矜持才好,就算是裝的也罷。
看完電影,我們在旁邊的創意商家逛著。他走進那些手作商品的店鋪,撫摸著那些手染織品,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種輕柔,我的確有想過他是否也是以同樣的方式愛撫他的女人,但這想法沒維持多久,就被他另一篇感言給打斷:「手作的東西,就是有人性,光觸摸,一股微微的幸福感,就會透過肌膚表層到達你的內心,這裡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細緻,如果生命中能夠充滿這種微小的美好,人生該有多幸福。」
我掛著僵硬的微笑,耳朵像是在接收火星人發送來的訊號,由一堆我懂的字,串成一串我不懂的密碼:細緻、微小、美好……我陳腐的頭腦努力搜尋著彼此的關聯性。摸了摸他剛碰過的手織品,嗯,粗粗的,但這次我學聰明了,藏起心中的問號,假裝羞怯地點點頭。
個性不同調 價值觀難理解
他堅持要到一家「小小的」咖啡店,但店門口擠了滿滿的人潮,我注意到大家的打扮都跟他有極高的相似度。我們等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等到吧台邊的座位。
「我最喜歡這種小小的店面了,別說咖啡,就連這邊的裝潢,都是老闆的心血,最重要的是這裡的咖啡香,氣味本身就代表了一種幸福,還有這裡和煦的燈光,照在心中就有一股深切的溫暖……。
既然燈光能夠和煦,還能直接照射心中,並讓溫暖能夠深切,一杯咖啡所帶來的清醒,也許是我目前最需要的幸福。於是我點了黃金曼特寧,他居然點了菊花茶。
「我覺得,『小確幸』這3個字,真是全世界最偉大的發明!」他這樣說,眼底真的洋溢著幸福。我沒有翻白眼。
「那你知道『小確幸』這3個字的由來嗎?」
他愣住了,支吾強辯著哎呀重點是幸福本身等等。咖啡端上,我細細品嘗,他繼續發表著微小幸福理論,我機械式地點頭,完全不想費神解碼。
無欲無望無激情 謝謝別再連絡
隔天,友人來電。
「喂,人家說感覺不錯,你呢?」
感覺不錯?為什麼?
「我不喜歡大男人,因為我是大女人,但一個只喜歡微小、平淡、和煦、細緻跟小確幸的男人……喂,誰受得了啊?」
友人先是沈默,突然爆出大笑。
「我的天,妳怎麼跟他前女友講得一模一樣!她還說,妳怎麼能冀望一個微小的男人有什麼激情呢?」
友人繼續咯咯笑著,我腦子浮現一個令人不安的想法:「微小的男人,是否有哪裡是偉大的呢?」
微小到讓人連追究的慾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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