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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日本參加同窗會，我有在準備喔！」坐輪椅應診的富榮奶奶優雅頷首，站在身後的媳婦卻拚命搖手。
「歐巴桑，元氣喔！就要出門旅行，每天務必鍛鍊身體，按時服藥！」為了拉近距離，我用日語鼓勵病人。富榮奶奶燦然一笑，以日語敬體回應，感謝我為她看診。
6年前初診可不是這等光景。赴日出席同學會返家，無預警鬧絕食，急煞剛從上海嫁來台灣的媳婦，只得央請大姑從南部趕回娘家協助。
「兩個『不四鬼』（台語，不正派的人），平日偷來暗去，趁我出門竟然睏作夥……」富榮奶奶抽抽噎噎，控訴先生和外傭亂搞。
中風多次的爺爺83歲開始臥床，奶奶鶼鰈情深，執意親自照顧。4個出嫁女兒和當時單身的么子好不容易說服母親，請來一位外傭。一年後媳婦進門，為了讓老人家放鬆，眾子女勸她赴日參加同學會，不料回來就出亂子。
先生早已神智不清
「奶奶患了輕度失智症。」做完檢查，我向家屬解釋病情，並請他們「避免反覆澄清、糾正病人不合邏輯的思路」。當律師的大女兒被召回，曾多次向母親分析、保證，父親已神智不清臥床兩年，沒有亂搞的「行為能力」。富榮奶奶聽不進去，氣呼呼啐道：「老不修！只剩半條命還豬哥！」
爺爺去世後辭退外傭，換媳婦繃緊神經。即便服了藥，富榮奶奶一找不到東西，仍意有所指說道：「喜歡就跟我說一聲，毋免遮遮掩掩搜房間。」
不過，富榮奶奶極愛面子，除親口承認「厝裡有見笑代誌」一次，其餘症狀概由家屬轉述。日後回診，總以優雅的姿態強調自己是家庭圓滿的好命女人。唯一的苦惱是，每年參加同窗會，不知穿什麼好？
「那是人前。」媳婦回報，近2年，只剩東西找不到的時候有點兒緊張，多數時間婆婆逕是呆坐。日本同學會也停開好些年，「婆婆都86了，我看是永遠開不成了。」
吳佳璇《人情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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