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火車時,我一定盡量選擇普通車。
我會靜靜聆聽金屬發響的聲音,鐵軌被滾動、被磨擦、彷彿被賦予承載的意義。
乘坐普通車具有不帶危險的冒險意圖,前往目的地同時,延緩興之所至的枝蔓趣味,打盹,發呆,用報紙摺紙飛機,不因時間而有所牽掛。每個小站彷彿都偏遠起來,緩度著,閒散著,馴服急迫像馴服胸腔內的老虎,真好,暫時不去理會智慧型手機,杜絕龐雜、充滿速度毒素的資訊。土地使車廂傾斜,使方向彎曲,使旅客成為時可鬆動的螺絲。穿越山洞,隧道蔓生黑暗,調皮與鬼魅騷動了起來,這時金屬柔情,石子軟綿,幻想開始原始,恍然便能褪去沉重的防備。自鐵軌石子的空隙,自斷訊的電話,自站與站無票的嬉戲中響起聲音──小心,別被找到。
固定的時刻表能安定生活軌跡,成為習慣,成為車廂內的標語與警示,而差異與紛雜則成為眾相。有人哺乳,有人包紮,有人輕歎,無辜的哭聲與快樂的響聲維持相同的前行速度,物體的尺寸與重量保持平衡,冷熱均在。無人換車,也無須置換風景,堅硬與堅硬磨出火花,而後產生柔軟,這是哭過才會知道,就像有些角度必須陷進方能知曉。於是顛簸與搖晃淡成愉悅,保全本體,卻能留下包容,像是即使過了站,亦能抵達下一個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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