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覆其其的臉書交友邀請時，我還不知她有個「出名」老公……過勞成殘的外科住院醫師蔡伯羌。
直到要我推薦會催眠的精神科醫師，她才吐露實情，想知道從鬼門關搶回來的老公，為什麼會變成連吃飯洗澡都得靠人催促、監督的大男孩。「他的腦袋瓜究竟在想什麼，要是有說不出口的心理創傷，能不能透過催眠化解……」我盯著臉書即時通不斷蹦出的字句，還夾雜寫有「缺氧性腦病變與失智症」的勞保診斷書翻拍，一時無法回應。
上網搜尋相關新聞。除了詳讀文字敘述，我特意觀察蔡伯羌在2011年記者會表現。2年前的心肌梗塞併發腦部缺氧，已徹底摧毀一位年輕外科醫師，並將他妻子其其推上第一線，控告丈夫受雇醫院，未按《職業災害勞工保護法》，負起過勞釀成職災的補償責任。
有神必問 逢廟必拜
蔡伯羌的官司，一審因醫師不適用勞基法敗訴。為了準備上訴，其其透過臉書，又問了睡眠剝奪如何危害健康、精神鑑定怎麼進行等問題。同為過勞外科醫師妻子，怎能不物傷其類？
走出虛擬世界，已是1年前的事。個頭比想像嬌小、精神比預期明朗的其其告訴我，日子終究要過，官司只是一部分。頭半年，醫院住家兩地奔波之餘，她像著了魔，有神必問，逢廟必拜，直到信了主，才逐漸接受丈夫腦力無法恢復的現實，「但他的醫師證書，我一直小心收藏，為了奇蹟復原那天降臨，我得看緊他的執照」。我不忍提醒，前一刻不才談過，最新的腦部核磁共振掃描報告寫著，「額葉及顳葉明顯萎縮，腦部血液灌流下降」，意味著丈夫的失憶、行為被動、和欠缺邏輯思考等退化症狀已不可逆。
二審官司大逆轉，其其並不開心。她一臉嚴肅質疑法官如何判定，丈夫需為這不幸負65%的責任；並為自己讓年過70的父母掛心感到愧疚。我不禁懷疑，她說過「以前抱怨老公不在身邊，現在整天黏踢踢，連小便都要我批准」，還有「朋友羨慕我不用防小三」等俏皮話，終究是強顏歡笑的話語。
吳佳璇《人情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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