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5點10分,二姊叫醒我,我正在幾個有點荒蕪的亂夢中。來不及將夢境稍做整理就乾脆全部刪除,因為終於要啟程返回台北了。

在美國停留的最後一夜,我問這次一同旅行的二姊說,就要回家了,她快樂嗎?二姊毫不猶豫的回答說,她非常快樂!因為玩得很盡興,也陪伴了弟弟一家人。「我們玩得夠久了,不能再打擾弟弟一家人了。」她說:「你一定非常急著想回家吧,你也一定非常快樂吧?因為你一趟長途旅行之後,竟然多了兩個孫子!簡直像夢一樣。」

赴美前不是阿公

是這樣嗎?我問自己。出發到美國前還不是阿公,一趟美國的探親之旅,回到自己的家,竟然多出了兩個孫子,怎麼可能不激動狂喜呢?老實說,我很平靜。這幾年父母相繼離開,兒女也都成了家,各自有了自己的窩,各自也都有計劃的養兒育女。所以,我正在學習從對家的眷戀,改成對沒有目標的流浪開始嚮往。但是,我知道對我而言是一項極大的挑戰。

想像中未來的家,已經不再是在女兒筆下「牢不可破」的那個家,我將來很想到處旅行,學習四處為家。我是說學習。所以,現在結束了美國和加勒比海上的旅行,飛回台北,只是一個方向的改變而已。雖然在這世界上忽然多了兩個家人,但是,我真的很平靜。生命有誕生便有死亡,了解了這個真理後,我們的生命樣態才能從焦慮轉為自在。

弟弟將我們送進了路易斯安娜拉法葉小小的候機室以後,在外面徘徊了好一陣子,好像還很擔心他的哥哥和姊姊會搞錯了登機門。我們家5個兄弟姊妹已經走了一個最小的妹妹,她是緊跟著爸爸走之後不久便忽然走了。我們都用一種簡單的解釋來掩埋內心無可言喻的悲痛:「她曾經答應爸爸在退休後一起去流浪,找個地方拓荒。

現在,她急著追隨爸爸去了。因為她擔心爸爸一個在天上太寂寞。爸爸一向恐懼寂寞、害怕被遺棄。」
 
當我看著我們家的老么弟弟在候機室外留連徘徊,久久不肯離去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們家的兄弟姊妹,從小是如何像生命共同體般被一根繩索緊緊的綑綁在一個叫做「家」的地方。弟弟雖然住在離台北那麼遙遠的美國南方,但是,仍然覺得很近很近。就像爸爸給他取的名字「近」。


(《日與夜系列1》,小野全新紀實散文,紀錄中年空巢後流浪的


小野《青出於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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