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懷寧

所謂大家族的瓜瓞綿綿,我們族系幾乎每一年都迎接新成員的報到。雖然搬遷北上工作幹活多年,我戶口名簿上的歸屬仍掛在故鄉老家,是以接到親戚朋友的婚喪喜慶,我便搭車橫跨西半部都市,只為及時見證一場愛情修成正果,或淚眼盈盈在火葬場目送長輩的逝去。

從嬰孩到成人,真只是一眨眼。久未謀面的舅媽姨丈,喊著我名,嘖嘖歎道:「變真多,都快不認得囉!」我報以微笑,從他們頭頂漸生的白髮感受時間爬過的痕跡,而記憶深處的畫面,是他們同父母親那一代胼手胝足,在平凡的日子開創各自的版圖,展現源源不絕的堅韌活力!

因著表姐的婚禮(緣分令不同姓氏的雙方結為一家子),我遇見我的下一代人。嘿,記性再強,也幾乎認不出來了。

姪女Y就讀國小低年級,正是天真無邪、好奇心充沛的階段。她在新娘休息室裏蹦蹦跳跳,換上花童的蕾絲洋裝,對著大片落地鏡拉裙襬旋轉,指著我的領結問這啾啾哪裡買?又盯著小弟的HDV攝影機扮盡鬼臉,沒一會兒,竟打翻桌上一盤水果,驚嚇地杵在那不發一語。我輕聲說別擔心,撿起來擦乾淨就好,沒事的。她吐了舌頭作出無辜的表情,跑去偎在媽媽懷中。

Y啊,妳以後一定還有許多機會必須腆著臉說出「對不起,請原諒我。」或是瀟灑大方回以「沒關係,我不介意。」請千萬記得噢,要真心誠意看著對方的眼睛,才算順利解決齟齬,不至於產生疙瘩。若讓誤會蔓延滋生,沖淡你們之間的關係,為這一時的逞強多麼得不償失!妳也許要窮盡一生維繫和某人的情誼,一旦摧毀,也只是瞬間的事。我不願妳吃虧,即便苦澀能幫助成長,但別走過我曾傷痕累累的冤枉路了,盼可愛的妳少受些委屈。

在筵席現場,我瞥見大表哥身旁坐了一位少年,探問之下得知是侄子S。從他憂鬱的神情,原來,也步入叛逆又自視甚高的青春期。少年S的煩惱,便是隨時拿著手機打打按按紓解寂寞,困在家族聚會中不問不答,幾句調侃的話聽來刺耳,遂編派藉口吃飽了要去樓下百貨商場閒晃,落荒而逃。我彷彿相逢多年前的自己,那個縮影如今已被我摺疊保存在抽屜的日記本裡。

S啊,你覺得快樂嗎?賭氣和家人冷戰、為了迎合同儕而參與不喜歡的活動、折磨的數學理化科、心儀的女孩高懸天邊無法接近、沒有人瞭解沒有人關懷、憤愾這世界的種種……

你知道相愛的兩個人最後為什麼要變家人嗎?因為他們要永遠在一起,他們想擁有第3個、第4個能夠盡全力投注生命所有去愛的人。你也是這樣來到世上的噢!別忘了,親情的力量可以迎刃而解消滅各項苦難。笑一個吧!我們多幸運能在這裏參與一對新人的幸福。

期待下次碰面,希望我們都會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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