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林
野草真多啊!
遷居入山之前,憧憬的是悠然的清寂;入山之後,便逐漸面對截然不同的生態與生活:荷鋤墾地、劈柴生火等等,皆需從頭學起。不多時便覺胳膊愈見粗壯了,肩、背也厚實許多,原本笨重的農具,似乎顯得輕巧了。然而獨有野草,鋤之又生,生之再鋤,繁衍不息,真是無止無盡的奮鬥啊。
屋側有片荒草地,欲闢成園圃。我用鐮刀砍,用鋤頭掘,用鏟子挖,把野草連莖帶根翻了上來,如此這般,從晨曦未露直至夜暮低垂,方盡數清理完成,拖著一身刺癢與疲憊,草草沐浴之後,倒頭便睡。
次日,在這塊新闢的園地種菜、種瓜或種豆,滿心期待著未來;可是,隔了幾天,野草竟長得比菜還高,真如陶淵明「草盛豆苗稀」之景。吟哦詩句時,但覺意境之美;而今感受真實樣貌,要能轉念而欣賞,則需有幾分修持了。
我沒有這麼清靜無為的涵養,只好老實除草,如此反覆循環,除不勝除,真恨不得將全山打成水泥地,「若是如此,何需居山?」念頭一閃,忽覺野草原本就是山的一部分,回頭再看,便覺有幾分樸拙可愛了。
從此,便將青草與蔬果等量齊觀,心中坑壑逐漸平復,偶爾疏懶幾天,重涉園圃,竟也能朗朗而誦:「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