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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

當琪琪談到閱讀陳雪的那種扎心感覺時,我總是無法做出適當的回應。一如往常那是個微笑吧,是個閉上雙唇發出略微上揚的「嗯」,表示認同。


「字字扎心啊。」她說。


她的聲音像個小男生,而扎心這詞聽起來也略微粗獷(對照她生命裡的曲折),但我知道這是她習慣的用語,通常只用在很重要的事情上。


她和我提起陳雪的新書,我覺得那會是本好書,卻始終沒有閱讀的慾望。更年輕一點的時候也曾發生類似的事,當一位女老師用崇拜的口吻描述她對於楊宗緯的熱愛時,我卻有種扎心的感覺。


「我覺得他唱歌很真誠。」女老師說。


她充滿愛意的眼神掩蓋過我的,想必,那是真正的熱愛吧。


我對楊宗緯不聞不問好一段日子,他做什麼唱了什麼都,與我無關,但卻又產生了關連,因為他的靈魂是女老師所熱愛的。


「我覺得,陳雪現在很珍惜和早餐人之間的每一天。」而今,琪琪對我說。


早餐人?真有趣,我想。聽起來很適合日夜陪伴的一個名字。想必她和陳雪之間的故事,必定是一種因著文學而永恆的浮光掠影吧。


然而我卻對陳雪不聞不問好一段日子,不論她說了什麼,寫了什麼都,那樣美好而遙遠。


***


呵其實那曾是文字裡的地獄。


為了消磨搭火車的漫長時光,我買了陳雪年輕時的作品「惡女書」,並且讓那劇烈的同性愛慾給瘋狂融化。她文字裡有性慾,有一種我很熟悉,對世間放棄的腐敗味道。所以當那第一人稱主角說,寫小說是因為無法在現實世界中去愛的緣故,我立刻相信並且,一瞬間,與她華麗而毀滅的靈魂交錯了。


在那瞬間,靈魂是不分性別的。


火車外風景飛快經過,一旁的乘客昏昏睡去,我亦如此,我在現實中嚴重暈眩地醒了過來。想起很久以前曾閱讀過的小說情節,也許,當琪琪與她在酒後的夜晚徹夜長談,然後緊緊擁抱著,談論關於勇氣與原諒的過去種種時,我便在那房間外頭,閱讀。


「小恩,」在白日時琪琪會溫柔地對問候我。「很感謝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我會舉杯致意,越帥越好的那種。


越沈默越好的那種。


就像楊宗緯的靈魂,那樣深而又深。紫色的綜藝而言,是哭腔,然而除去世間的色彩後,是一種愛的絕望。


我想起啊,長相如此甜美讓男人瘋狂的女老師,卻穿著沈重而輕薄的空虛皮囊,對於悲傷的失落總有無止盡地感觸。美貌是她沙翁式的咒詛,讓她驕縱讓她瘋,卻又在白日時刻版起面孔對孩子說,打鐘後,應當微笑(或收起微笑)。


就這樣,在那扇門外。我扭開金黃色桌燈,靜靜閱讀著。門裡是所有我曾愛過的人,和她們的人生。從小我就學素描長大,關於描述我是習慣的了。我可以把我的生命與愛放進她們的人生之中,並且為此留下一些永恆的短暫時刻。


但就像楊宗緯一樣,我也想在這些詮釋的過程當中,擁有屬於我的,僅僅屬於我得的注視啊。


我喝醉了,越醉越醒。醒到壓根不在意所謂文學,那又有任何意義存在呢?我想要寫一千字,一萬字,一億字,一兆字,我想從天堂寫到地獄,即便我早就知道繼續寫下去也無法換取,真實世界的,一場擁抱。


就像涵冷娜也必須面對曲終人散的寂寞一般,我老早就明白,真實世界的是怎麼樣地枯萎著。我醉了,越醉越醒,就把這篇文章不當文章看待吧,文章對我而言又有何意義?不如一場現實世界中的,嚎啕大哭。我花了這麼大的心力只為了讓自己哭出來,這又如何呢?


我用這麼多溫柔去面對這世界,但這世界為何,對我如此殘忍呢?


***


琪琪啊。我愛妳,但那又如何呢?


妳希望透過考上國考來扭轉人生,於是我奉獻一切來幫助妳考試了。我很傻,就像最初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而投入考試一般,最終我什麼也沒證明。新聞裡熱烈討論到公務人員與民眾之間的敵對關係,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只是單純對自己的人生負責而已,我不想跟任何一個人爭論,因為爭論本來就不是我們來到這世界的目的,不是嗎?


每天早上,我總是夢見妳。


日復一日,已經將近半年多。直到我無法再承受這個夢為止,醒了又醉,醉了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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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