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春華
大年初六晚上十點,在民權西路捷運站前等公車回家。
夜深再加上年假,公車班次很少,智慧型站牌顯示,我得等上15分鐘。在閒等公車時,我看到一位年近八十歲的老阿公,手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盒子,步履蹣跚地從我面前走過。
一次、兩次、三次,奇怪?這位阿公幹麼一直在公車站晃過來晃過去?
我的目光開始追逐他的行蹤。
紅燈亮了,阿公繞過站牌,默默地走在快車道與公車亭間的車道邊。
一輛計程車搖下車窗,阿公停下了腳步。我這才看清,阿公手上的盒子裝滿了玉蘭花和茉莉花。
哦!原來他在賣花。
阿公從站牌這一端的快車道,走到站牌的另一端,然後再繞上候車亭,再等下一個紅燈。一遍又一遍地環繞在站牌與快車道之間。
只是這位老阿公,從未主動向站牌的乘客兜售或叫賣,在快車道緩步行走時,也不見他舉起手中的花,向來往的車輛推銷,僅僅靜靜、默默地等待車主開窗購買。
我看他走了一圈又一圈,不知吸進多少廢氣,卻只賣了一串二十元的玉蘭花,不忍又不捨。
夜這麼深,這種賣法,哪賣得出去?
我匆匆從皮包裡掏出零錢,跑過去跟老阿公買了一串茉莉花,老阿公開心地笑了。
「這麼晚還在賣花?很危險耶,你要小心哦!」
老阿公說:「車真的很多,不過我會注意啦!」
「你賣花是做意量?還是顧生活?」
「老人工加減賺!醫生說我腰不好,每日要走路運動,所以我出來賣花啦!」
「你攏賣到幾點?你厝的人知嘸?」
「我差不多賣到半暝十二點才回家,厝的沒人知我出來賣花啦!」老阿公強堆著笑臉回答。
雖然他對賣花討生活的心境輕描淡寫,卻更讓我感到心酸,因為他的年紀跟我老爸相仿,我才不肯、也不願讓老爸在大過年的漆黑夜裡,冒著被車撞的危險,孤苦地走來走去,只為了兜售一串二十元的茉莉花,而且不懂叫賣的他,根本就賺不了幾個錢。
茉莉花清新香味飄散在公車上,我卻一直回頭望著老阿公年邁的寂寥身影,心中惦記著那盒花能不能早點賣完,讓他可以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