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聖嘆評西廂，說願為後世讀書人伴讀之知心青衣。「知心青衣者，所以霜晨雨夜，侍立于側，異身同室，並興齊住者也。」這其中的consumer insight，是讀書人之中夜，寂寞之知心難得。應是金聖嘆深有體會的強項。大約基於同樣的consumer insight（註：這裡指市場分析），聊齋誌異有伴讀女鬼，事見「小謝」一節。
話說有一窮書生住進鬧鬼的房子。房子很兇，住過的人都暴死。當晚鬼便來了。卻是兩個天真爛漫的搗蛋女鬼。書生住下來，混熟了，女鬼跟著寫字讀書成了伴讀。比起來，讓正妹穿女僕裝真無聊。後來，一人兩鬼共歷生死患難，感情更深。但身體是性生活之所必備。與鬼行房，男子難活，可能太抽象了吧。
忘了吞符錯過復活
人鬼真情感動一道士拿出兩張符。道士教兩女鬼，某時某日有送葬隊伍經過，吞符快跑，先到者先得。得什麼呢？一個可以還魂的身體，附送一個人間身分。小謝光顧著跑，忘吞符。先到。棺中女屍忽然活過來。送葬眾人皆驚，驚完轉為喜。女鬼人間身分是豪門大小姐，醒來一口咬定要嫁書生。新婚的兩人不忍小謝傷心，再拜託道士，終為小謝「尋得一好盧舍」—另一具新亡的年輕女性軀體。資源回收再利用之極致，應該就是這了。道士算是信X房屋，仲介的盧舍保證非凶宅，是病死的。
讀「小謝」故事方知，人身難得啊。幾年前魚頭學長在上海與友人聚。魚頭以書為伴手禮，扉頁題字「人身難得」。由社會主義思想養大，不熟悉佛教用語的上海作家們，以為是「人生」的別字。魚頭學長從容答曰：「人身難得，要多多使用。」確乎至理名言。
張惠菁《啟稟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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