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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賢
父親從年輕時就愛喝幾杯，外出應酬常常醉酒夜歸。父親往生後，我和么弟常探討為什麼父親在高度酒醉的情境下，還能在半夜時分騎腳踏車安全回家？而且又是不算近的路程，不知酒醉回家的路，父親是怎麼走的？其中讓我們最難忘的是有多次父親半夜回家，醉倒庭院門口的籬笆下睡著了，直到天亮我們起床看到才叫醒父親進屋內。
父親參加酒宴，從來沒有因為酒醉而在外過夜，無論夜有多深、酒有多醉、路有多遠，一定會回家。家在鄉下，從市區騎腳踏車回來，至少半小時以上的路程。五十年代鄉下道路路燈不多，腳踏車也沒車燈。雖然那時車輛比較少，但暗夜長路還是布滿危機，道路坑洞、路旁電桿、路邊水溝、流浪野狗……常常致人傷亡。如今想來不知該說慶幸？還是說父親有本事？更或者應該說是老天和祖先同在保佑？
酒愈醉，回家的路愈遠。父親可以騎六、七公里的路回家，應是「酒醉心頭定」的毅力支撐，所以不會走錯路；然在抵達庭院大門後，那股毅力如瞬間洩氣的氣球一樣，無力再走六、七公尺的路進屋內。此等「回家路遠可安返，進屋路近卻難達」的情境，或許可以是酒醉的好注解。
父親離開後的十幾年來，我常想像著酒醉的父親，從中年到盛年，無論細雨綿綿的春宵或是滿天星斗的夏夜，不管在蕭瑟秋涼的午夜或是寒風刺骨的深更，都是騎著一輛老舊的鐵馬，用盡酒後硬撐的力量踩向回家的路。
天空微雨，夜深了，不知遠在另一國度的父親今夜是否參加應酬？如果是，請不要喝醉；如果醉了，回家的路請小心慢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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