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波士頓女人。
第一次造訪波士頓,正值新年伊始,胖得飛不動的灰鴿還在蓋著殘雪的紅磚地上覓食。我一個女子自紐約北上,獨自做盡遊客會做的事──逛波士頓美術館,到海鮮巿場吃龍蝦三明治和蛤蜊濃湯,看巿中心貝聿銘設計的現代建築和古教堂相輝映,沿著「自由大道」遊走至迷路……
黑人胖大媽伸援手
彷彿要大開殺戒了
不久之後,因緣際會我又一個人重回舊地,波士頓連初夏都帶有古典氣息。但這次是工作為主,旅遊倒是其次。我匆匆忙忙走出哈佛校園時已是下午五點,地鐵站人潮之洶湧是我始料未及的,但為了要趕上六點到紐約的長途車,拿著一袋資料和一包炸洋蔥圈的我,只好急急跳進了一節快關上門又比較空的車廂。
突然我發覺我還在月台。定睛一看,原來兩個二十來歲的黑人女子左右門神般把我推了出去。「我很趕時間,你可以讓我進去嗎?」門又嗶嗶的響。「不行!」兩隻黑色的手按著我的肩,粗魯的把推我出去。
在電光石火之際,有一隻孔武有力的黑手卻把我拉進了車廂,龐大的軀幹在我身上投下了陰影。只見一個黑人胖大媽張開雙手招架著兩個黑人女子殺氣騰騰的髒話砲彈和身體語言,站在她們身後,有點像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但這卻明明是黑幫片裡大開殺戒前的畫面。
好人壞人沒寫在臉上
不像看京劇黑白分明
「你幹嘛這麼對她?」
「因為她進來的時候沒有講『不好意思』(Excuse me)!」
「那我代她講好了,對不起,可以了嗎?」
「她是啞巴嗎?她進來的時候為什麼不說?」
「也許她不會講英文。」
「屁啦,她的英文講得比我還要好!」
「反正我代她道了歉,可以了嗎?有什麼天大的事情嗎?」
沒想到她們的性格如此剛烈而又爽快,發火和散場都是一瞬間的事。「好可憐的中國女生哦,幸好有人幫她出頭。」看完戲的白人白領們竊竊私語。
我小聲的向那位黑人大媽致謝;而大媽又變回一個普通的、一心只想趕回家做菜的大媽,好像不曾發生過什麼事。到站後,我逃命似的逃離波士頓。
後來一位在紐約念社會學的朋友對我說,不是什麼種族歧視,但街上的黑人真的讓她感覺這城巿非常不安全。我不了解美國,也不了解社會學的最新發展,只知道好人壞人不可能像看京劇一樣黑白分明。
我也是個記性不好的人,看好萊塢電影時常分不清外國人的模樣。後來我又一個人到了芝加哥和多倫多,卻發現無論在青年旅館、電影院還是公車上,沿路總有一個黑人大媽,彷彿千面觀音般對我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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