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蘆葦

高中時,曾聽同學說過一段童年往事,至今仍印象深刻。

當時她才三歲,她父母因忙於工作,有時不得已在哄她睡著後,將年幼的她獨留夜晚。當她半夜醒來,繞過屋子一圈,發現自己孤單時,黑夜的恐懼又令她不敢哭出聲來。在她模糊的記憶裡,不知從何時開始,當她又在半夜醒來,身旁總會有一個女人的陪伴,女人輕聲安慰她:「別怕,以後我都在這陪妳。」每次,不管是噩夢中驚醒,或半夜尿急醒來,女人總是坐在旁邊;夜晚不管她何時睜眼,第一幕映入眼簾的,就是女人溫柔的笑臉。她從來不問出現在她閣樓房間的陌生女子是誰?她覺得那是她和那女人無聲的默契,不探問、不追究。她喜歡那女人的溫柔,喜歡她睜眼的一瞬間,那女人帶給她的溫暖。彷彿不該追問,她覺得有一個小小的秘密是好的,如果事情被看得太清楚,恐怕如夢境般的溫暖美好就會消失;也彷彿那是場夢,在矇矓中醒來看見的只是一場幻影,而幻影只是存在夢境中。於是女人如夢似真的影像就這麼存在她的腦海裡,當她漸長,那段記憶又像不真實的存在般,她只好說服自己,那只是幼時害怕一人孤單而創造的假象而己。

直到她有一年同父母回老家時,在舊相片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照片中女人溫柔的笑容頓時將曾居住在閣樓房間的回憶拉了回來。是她,是曾經多個夜晚,陪她度過寂寞黑夜的女人。原來,那不是安慰自己的假象,而是現實中真有其人。她拉著父母尋問影中人,並吐露那段閣樓的回憶。她父母聽得一臉驚愕,口齒不清地說著那女人是家族的一位阿姨,不過在她剛出生沒多久就過世了。雖然那女人早已過世的消息來得驚懼又震憾,但她覺得很疑惑,為什麼那女人的魂魄,要這麼費心地陪她度過夜晚呢?面對她的困惑,她的父母也僅能這樣下定論:「因為那阿姨很喜歡小孩,加上她生前跟我們很要好的關係吧!」也在那之後,本來只是在心中如陰影般存在的往事,就變得清晰而難以抹滅了。

她本來該對陌生阿姨的鬼魂感到害怕,但內心卻又感激因為有她的陪伴,小小年紀的她才有支撐的力量,度過那些不算短的寂寞夜晚。當同學跟我提起那段往事時,可以感受她內在許多的複雜情緒,些許恐懼又些許安慰。

記得在小學一年級時,因為父母都在工作,下午的漫漫時光必需一人待在屋子裡寫功課,當時空盪房子裡的無聲空間令我好恐懼,心裡好希望房子不要那麼安靜就好;起了這樣的念頭之後,就聽到緩緩優美的歌聲響起,像是從隔壁又像從屋子的各個空隙裡流瀉出來的,但更像是貼近我耳邊為我而唱的。總之,有了歌聲的陪伴我就再也不害怕了。也在後來才知道隔壁屋子早就空了好久。

我和高中同學的經歷,就像得到另一世界的人無形的守護。人跟人的緣分,微妙在於不是只存在於這一世的相遇,而是數世的交集。一切有形、無形的交錯和觸碰是來自於某世的約定和因緣。美麗的邂逅,應該指得更宏觀,那麼空間重疊所產生的火花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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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