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婚之後,男人還是常常來糾纏她。頻繁短訊來電,到她公寓按電鈴,甚至直接去辦公室攔她,弄得她煩不勝煩。


他情緒很不穩定,一會兒懊悔當初不夠珍惜她,毀了他們原本可以很幸福的婚姻;一會兒揚起嗓門,罵她淫蕩無恥,為了外頭跑來跑去的野男人而拋棄丈夫;一會兒又嗚咽起來,甚至跪下來,哭求她回頭,沒有了她,他一點都不想活了。


越想抓緊關係越糟
經由熱戀,結婚了兩年,畢竟還是有感情,她總是盡量耐心安撫他,聽他傾訴,工作如何不順遂,一個男人夜裡怎麼孤單難受,周圍無人關心他冷暖,周日早晨尤其寂寞,整個公寓空蕩蕩,只有他和他自己的心跳聲一起在床上醒來,她邊聽邊心想,「一個人過日子不就這樣嗎?我還寧可聽自己的心跳,確認我自由自在,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
漸漸,隨著口舌費盡,她的耐心也見了底,她越來越不想理會他,既然離婚,就代表了雙方從此互無關聯。就算是個朋友,她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然而,她越疏離,前夫越恐慌抓緊她,他們的關係竟然比離婚前要糟糕。她從沒想過,她對他的情緒會由厭煩轉成害怕。她簡直怕極了這個男人。
她開始採取一切措施,防止這個男人再度進入她的生活。她搬家,換工作換電話號碼,後來乾脆去戶政機關改名。她很久不跟以前朋友聯絡,也不積極交朋友,惟恐任何人際關係會把她又牽連回去他的世界。
多年後她認識了現任丈夫,每個周日早晨在他身旁醒來,她都會想到前夫那句「整張大床,只有我和我的心跳聲」,她便爬往丈夫,把耳朵貼著他的左胸,靜靜聽著他的心跳。
過去前生,宛如昨夜夢境。


胡晴舫《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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