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tle
當黃昏時,其他人都在準備為一天的辛勞休息,父親的工作才開始,吃過飯,換上洗幾次都難以洗清魚腥味的工作衣,父親掌起漁火,開船航至海面。
我是在七歲那年,才知道黑暗也會發光,從海面亮起的燈,比天頂的星空還要耀眼。我就坐在碼頭的附近觀望,猜測父親今日是否滿載而歸,那些被強烈燈光欺騙的小管、透抽,盼著牠們今天依然愚笨,好成為人們的佳餚。漁船上的燈,對牠們而言或許是致命的,但對我們而言卻是一個家庭的經濟重心,有時候,我在搬運魚貨時,竟對那些冰凍起來的海鮮感到歉意,好像牠們為了安居而隱身海底,我們卻在牠們的世界打上一盞惡意的燈,不過長大後發覺這是一種青春期的憂愁,之後就沒了這種奇妙的想法。
父親退休後,舉家搬遷至市區,記憶裡的漁火,便存在了腦海,可依然鮮活地耀動,好比每次遇上生活上的難題,感到憤怒或憂愁時,那在海面上閃耀的燈就此映入眼簾,任我幻想父親的身影,在潮濕的甲板上辛勤地灑網,彷彿人生裡的艱辛,就此被濃縮在一道燈光裡,隨著寬闊的海面閃耀。
前些日子颱風幾度到來,遠遠地就不見了晚間的漁燈,我看見了,只覺海平面特別黑,叫人感覺大海是那樣難以捉摸。我又同時記起了父親所點起的那黑暗中的光,從碼頭一路遠去,停下的時候宛若海平面的北極星那樣,給我一種切切實實的安全感,而這盞燈,一直點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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