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種本該是平等的,只有進化程度的不同,不該有高低尊卑之分;但這是撇開人性的認知,事實上很難做到……
別誤會,這不是哪個人不高興的嘟噥,重音在「搞」,是對話中帶到的四個字,沒有重音,意思是「你是做哪一行的?」這話尤其在科學界常聽到,科學界分工很細,雖不至於隔行如隔山,但隔閡一定存在。
搞烏龜搞蛇的
蟑螂也能搞啊
「你搞什麼」一詞用在動物學界,因為牽涉到非科學因素——人類的一些好惡、主觀因素,就變得更是五味雜陳。
這四個字的意思是問「你是研究什麼的?」通常研究漂亮的物種如蘭花、藍腹鷴、梅花鹿……會很直接的講出來;而像「我搞烏龜」、「搞蛇的」……就小聲些;更小聲的是「我搞蟑螂」,幾乎不太說得出口,省得有人說:「蟑螂也能搞啊?」
物種本該是平等的,只有進化程度的不同,不該有高低尊卑之分;但這是撇開人性的認知,事實上很難做到。1992年里約舉行地球高峰會,通過「生物多樣性公約」,「每個物種的保育都很重要」的宣示是個里程碑,自此之後,生物界的尊卑區隔才逐漸減小。
1992年之前台灣沒幾個動物學博士,而當時保育思潮還停留在未必正確的明星物種上,因此大老們雖然不止照顧一個領域,但多只談明星物種部分,例如搞台灣黑熊、櫻花鉤吻鮭、蘭嶼角鴞、穿山甲、蝴蝶之類的野生動物;至於畜牧類的經濟動物則很少掛在嘴上,「我搞豬的」、「搞雞的」……總覺得沒有學術感。
當時台師大呂光洋老師「搞山椒魚」,那雖然是位階很高的冰河孓遺生物,但就不太上得了媒體版面,因為記者搞不清楚山椒魚是什麼魚、魚類和兩生類又有什麼不同,很難寫。大多數科研人員不講自己搞什麼是因為社會認知,中研院一位資深研究員不喜歡告訴別人「我搞烏龜」,當時台大動物所研究生王中信是蛇癡,但也不主動說「我搞蛇的」,免得面對怪異的目光。
蟑螂非常愛乾淨
比人類更勤洗手
這十多年來,科學界對「搞什麼」褪除了對社會成見的在意,一些過去不太講的研究領域紛紛得以面世,也都獲得社會肯定。例如台大陳俊宏研究蚯蚓二十年,過去不太講,現在是「蚯蚓達人」;台師大陳世煌研究過去被認為是荒涼、破敗代表的蜘蛛,如今也有圖鑑專書;台師大向高世研究蜥蜴,過去不夠「明星」,少人關愛,如今也修成正果;台師大杜明章更是蛇類權威。
五年前火蟻入侵台灣,掀起全台至少為期兩年的防止外來種入侵運動,關鍵人物是「搞火蟻的」台大林宗岐博士,他兩手一顆顆火蟻咬過留下褐色隆起的疤,提醒民眾嚴防「流氓級」昆蟲的外來種火蟻肆虐,成功掀起台灣最大規模的一波防止外來種入侵運動,「搞火蟻的」讓大家佩服。
人們對野生動物的成見真的消失了嗎?恐怕未必,研究蟑螂近二十年的台師大林金盾教授的際遇是個代表。林金盾觀察蟑螂非常愛乾淨,牠不時搓磨、洗觸角的動作,比人類洗手勤快多了,不是人們認知代表骯髒、惡心的昆蟲,因而他一直致力要為蟑螂平反冤屈。
機會來了,五年前國家地理頻道與新聞局合作,要拍展現台灣精神的「綻放真台灣」影片,林金盾《蟑螂的秘密》經過激烈競爭脫穎而出,成為獲選的四部片子之一。但是拍攝過程並不順利,很有創意的腳本多次被國家地理頻道退件,後來才知道原因:蟑螂在一般人的認知還是骯髒、害蟲,因此得找位除蟲專家來平衡片子的陳述。
看來,「你搞什麼」的陳述還沒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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