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和畫家朋友一起出席一檔展覽,是位旅美女畫家的油畫。作品特別之處在於全都一個尺寸,一個主題:人的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黑的白的各種人種。很符合她在洛杉磯的生活。
友人相中其中一幅,立刻買下。那是一張面目清臞,滿臉髭髯的西方老人的臉,戴著灰色毛線帽,乍看和克里希那穆提,或奧修有些相似。或者通俗一點,像電影《魔戒》的巫師甘道夫。
「我喜歡這張臉……」朋友說:「像個有修行的人。」
有那麼一瞬我覺察:其實他們的臉長得有點像。蓄鬚、挺鼻樑、雙眼皮、目光清澈。但我朋友並沒有在「修行」啊!
「你們是在說這一張嗎?」這時畫家本人突然插進話來:「這人是我家附近的流浪漢。」我們兩人同時「哦」了一聲。 頓覺她這一語道破有些煞風景。


餐風露宿脫離一切
想起美國念書時,那群在冬夜如鬼魅般出現實驗室旁,和全部家當一起睡在廊下的流浪漢。感覺不是精神失常就是自我全然放棄,或兩者皆是。
但其實我(和大部分人)並並不了解他們。餐風露宿的他們會是現代文明的「出離者」?遠離了現代價值中心的「家」,甚至一切「建築」與「房間」?
不事生產卻也不製造垃圾。脫離一切人際關係網絡,同時也背離資本主義的游戲規則,同時也是「良田萬頃,日食三升;大廈千間,夜眠八尺」的實踐者……誰說他們之間沒有與茫茫大塊俱遊的行者?
英文Homeless這字令我怪異地聯想「出家」(leave home, be tonsured)。佛教強調「出離」與「離著」(detachment),和所謂「放棄」看似雷同,其實有原本初心的差異。出離後可以在佛法上「精進」,但對生命放棄形同「放縱」。
我們三人看著這張臉,突然感受到各自的投射,而陷入了沉思。

陳克華《我的雲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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