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魚馬蒂

夏天的海風拂起馬蒂心底一陣漣漪。她憶起那座「人之島」帶重鹹的溫厚海風,總是溶進大把鹽巴,沐於風中片刻,就黏膩上了全身,如同她對那座島的情感,黏乎乎地難以割捨。馬蒂嘆了口氣,回憶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襲來。

 

她想起那位黝黑的達悟男子,輕輕地牽著她的手,與溫馴的綠蠵龜同游,帶領她拜訪小丑魚的家。她看見達悟男子旋了半轉,潛入水底,在珊瑚紅的軟珊瑚畫上愛心。她憶起達悟男子珍愛地摩娑飛魚那對湛藍發亮的翅膀,一邊描繪飛魚飛躍的弧線,一邊又以王者的姿態,炫耀這個飛魚季他捕了三百隻飛魚。馬蒂笑了笑:「別打歪腦筋喔!我難以被馴服,不可能成為你的第三百零一隻飛魚。」 她仍記得那時夜色中他發亮的雙眼,聽了這話,瞬間黯淡無光。

突然,身邊空氣宛若被抽空般,稀薄地讓馬蒂難以呼吸,才發現她內心是如此深深地希望,希望她的蘭嶼印象能僅是膚淺的觀光客印象──拼板舟、丁字褲、地下屋和日日把酒言歡的達悟島民。不願被馴服的飛魚最後還是被豢養了。他們因月色、沙灘、潮汐聲推波助瀾下而相擁,也因對愛情期望值的歧異而別離。達悟男子艱難不捨地鬆開漁網,馬蒂告別帶給她美好幻夢的小島,回歸台灣本島面對現實。然而,被豢養的飛魚沒了漁網的束縛,原該是擁有了自由,卻仍擱淺在記憶漩渦裡難以抽離。馬蒂望向台灣海峽的那片藍,任由淚水飄落在夏日的海風裡,以悼念逝去的初戀和女孩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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