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素,據說還是胎裡素。不知他的「正職」為何,只知他似乎在完成一個有關音樂的博士學位,虛無縹緲地今天台北明天費城後天巴黎。但我們第一次見面就上床,好像兩個孩子同時發現了一張可以任意蹂躪彈跳的大彈簧床似的那般興奮,整個過程就在床上「玩」。

「胎裡素」的男人身體感覺會有什麼不同嗎?當時心生別念。但只是讓他平日觸碰琴鍵的手指任意在我身上彈奏出音樂。
然後他會神祕地消失一陣子。再通到電話,他在那頭平靜地說:「我正計劃出家。」口氣不像是開玩笑,我略感失落:喔,那我們就不能再「玩」了?


橫死野狗只剩漬跡

心念一轉,搞不好可以,你看《金閣寺》有那麼多日本小說,寺廟裡多的是大和尚「欺負」小和尚的故事,據說這風氣還是唐朝空海大師從男風熾盛的長安帶回日本的。
但他只是又消失了一陣子,最後一次通電話,他說起他每天例行去探看他家附近馬路上一隻被撞死的野狗。陽光曝曬下,柏油蒸熟了的那肉身先是吹了氣般膨脹起來,然後疾速縮小。「很難相信每天的變化差異如此之大……」他說。
蛆爬滿了,蠅吃盡了,那死狗的身軀縮小至不能置信的尺寸,然後有一天整隻狗「突然」不見了,只在柏油路面留下一小塊難以辨認的淺淺的漬跡。天哪,他不正在修小乘佛法的不淨觀嗎?
每當隨手翻閱《惡之華》,都覺得波特萊爾就像我這位似遠又近,難捉摸的弟兄,正拉著我的手:「走,帶你去看個你沒見過的好玩的……」如果人生真的不如一行波特萊爾,那他的存在就是那一行詩裡,無處可安放的一個字。死去的肉身,烈日蒸乾的慾望,放大的空瞳,而繆斯正在那顯露的白骨上銘刻詩句……
 


陳克華《我的雲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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