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診即將結束,怡玲匆匆趕到,邊入座邊道歉:「老闆臨時交代工作,耽誤醫師護士下班,真對不起。」
「又是特急件?」我話一出,約好下班在診所會合,等出一臉焦躁的丈夫馬上附和:「不是已經跟他表明,這病是操出來的,怎麼還不改!看來,不離職不行。」
儘管初診已明確告知,怡玲失眠的元兇是下班後須即時回覆外國客戶電郵,並讀取老闆交辦事項,致使精神緊繃睡意全無,安眠藥、抗焦慮藥只能治標,她卻一服近兩個月。
我深知台灣企業文化說「不」的困難,卻也不甘違背專業良心,淪為「合法藥頭」。第二次門診就催怡玲找老闆商量:為了病情,下班後不收信。
老董時代不是這樣
「事情不都是要做?」怡玲質疑。我再次強調適度休息的必要,並要她想想,「工作不變,為何過去跟著老董事長,深夜不用LINE來LINE去時都沒事?」聽我提起老頭家,怡玲眼眶泛紅,嘆好人不長命;接著卻可憐少主,「臨危接班兩年不到,老臣不服壓力也很大……」
「是能力不足吧?」怡玲丈夫忍不住插話,並問我老婆不時胸悶、心悸、吃不下飯,會不會是憂鬱症。「目前不是,是burnout,身心被工作耗竭。若不改善環境,離憂鬱不遠。」我斬釘截鐵回覆。
接連兩回,怡玲直說藥有效,但我察覺她避重就輕。今天決定順著先生起的話頭,主動關心工作狀況。
「妳說咧?」怡玲一臉苦笑,中午才告訴老闆,傍晚想提早一小時下班看診。他先是滿口答應,卻在4點鐘派了一堆工作,還關照她「換別家看看,多跑幾家沒關係,藥要開好一點」。
「他才該被換掉!」先生拿出打發候診時間的日報,「妳看,今天頭條是40歲女員工被上司用通訊軟體操到過勞死!不能再拖了,明天幫妳遞辭呈!」
「對了,日本、台灣也都有勞工被操出憂鬱症,雇主必須負起職業災害賠償的法院判例喲!」我趕緊補充。
吳佳璇《人情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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