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男生，一切就會皆大歡喜。眼前這個女孩，為了父母幾度哽咽……
我第一次跟央蜜見面，是她媽媽帶她來的。這兩人，母親表情急切，女兒淡漠。我先請媽媽在外等候。門關上後，我例行地問：「妳今天為什麼會來看我呢？」話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眼淚已經先滑落：「我媽媽說要來的。」當我問道央蜜是否覺得自己有病的時候，她眼淚掉得更厲害卻不願回答，因為就算她再怎麼覺得自己沒病，她父母還是覺得自己的女兒是生了同性戀的病。
父母疼愛 瞬間變天
第二次的見面後我了解到，央蜜是在跟她的女朋友在一起都快3年後才被家人發現，進而掀起一陣風波。她告訴我，她的心情很複雜。央蜜是長女，尤其是父親對她期望很大，把她當男孩子栽培，她也不負眾望地表現優秀。她的性向在有印象的時候就與眾不同了，只是父母都未察覺。
與女生交往的事情先是被媽媽知道的，好幾次媽媽自以為的「懇談」，都讓央蜜很受傷。媽媽的起始句永遠都是「妳為什麼要這樣呢？」中間穿插著「可是妳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接著以「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來結尾。幾次「好言相勸」後，母親也沒耐性了，兩人的關係時常因為敏感的一句話迅速降至冰點。央蜜想跟我表述的，是她與母親一言不合的大小聲， 但是好幾次都被換不過氣來的哽咽打斷。她好傷心，覺得父母一直以來愛的她都是與眾不同的，為什麼在知與不知之間會這麼天差地別。
軟的不行 就來拳頭
覺得央蜜講不聽、勸不動的母親，覺得自己沒有選擇，唯有告訴惡脾氣的父親。父親那時候在國外，卻很不吝嗇地在越洋電話裡，賞了央蜜好幾句國罵三字經，返國後還毒打她一頓，說：「像你們這種人，就要一輩子躲在社會的黑暗角落！」更逼她為了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向父母下跪道歉。我絕對料不到，面前這個柔弱、逆來順受的小女生，在誠實面對自己的時候如此剛毅，她拒絕說「我錯了」，讓她又挨了好幾個拳頭。
對於爸爸的暴力她的表現只有無奈，真正刺傷她的，是惡毒的言語，是在她這孩子還沒受到社會無情的排擠前，最親愛家人殘忍的批判。
第三次見面，她告訴我她想當男生好一陣子了。真是慚愧，前幾次的見面我光是沉浸在她的哀傷中，沒有察覺原來央蜜的case並不是有如她媽媽說的「同性戀」主訴。一般，同性戀是不會有變性慾望。詳問之下，才知道爸爸養女如養兒，希望她爬得很高，自然就對女兒少了點溫柔的呵護。
變性在我國的程序並不簡單，相較於真正可以改變男女性徵的外科手術，手術之前的心理評估才是繁瑣。這時評估者如果是做出錯誤的判斷，對於自己名譽的傷害事小，對來訪者的一生，更是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非男兒心 困女兒身
接下來的幾次訪談證明了我的多心，她不管心理或生理上都是百分之百的女生，只是她愛的是跟她相同完美的夏娃。央蜜的變性慾望，不是臨床的男兒心困在女兒身，而是她小小的心靈覺得爸爸把她當男生養，如果她真的是男生，應該會皆大歡喜吧。我告訴她打消這個念頭，為父母著想是好事，但這樣做是傻瓜。
央蜜的媽媽從來不知道我們在辦公室裡談了些什麼，但是她對「療效」很不滿意，之後也不再來了。她找上專業的我能給出的答案，也就是同性戀不是病，但是人們這樣將其妖魔化，真的會把人逼出毛病來。
美奶滋╱台北（醫）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