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記得十二年前的那一個夜晚,我拖著疲憊的身心從褓母家抱起小晴,萱萱牽著還不太會走下樓梯的阿皮的手,跟在我的屁股後面,大張旗鼓地從老公寓四樓走到一樓。我茫然地望向天空,一時之間居然不知何去何從。
萱萱問:「媽,我們要去哪裡?」
我淡淡地回答:「我們要去死。」
「媽,『死』在哪裡?」
「………。」我實在答不出來。
「我們不要去『死』啦!我們回家,我想回家喝水。」
「妳很渴嗎?」
「對呀!褓母家的水我倒不到。」
「………。」原來褓母也沒有好好照顧我的小孩。
我衝進商店,買了一瓶冰涼的舒跑,萱萱卻一口也喝不下。那一夜她高燒了,在醫院我看著三個小孩擠在同一張病床上,心如刀割,醫院音響傳來安撫人心的聖歌,我卻壓抑不住情緒放聲大哭,第一次因這麼大的傷痛而感受到心碎的滋味。
看著童稚的三張臉,我反問自己:「我有什麼權力決定孩子的生與死?」從那一刻起我開始學習如何帶著三個小孩平安過日子,儘管如此我還是被斷水斷電,我還是沒繳托嬰費、午餐費、停車費和管理費……。
不知父母是帶著什麼心情來找我的,雙親什麼都沒說、也沒問,運用最大的包容心繳掉所有的費用,並把三個小孩帶回老家撫養。我心上的傷口在孩子走後同時潰爛,依稀記得法院寄給我的判決書是我和孩子被遺棄了;我把工作時間拉長,我大量閱讀試圖安慰自己,儘管每天躺在床上的時間只有三小時,我仍噩夢連連。
孩子和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劑,十二年過去了,萱萱上了高中,每天奮戰苦讀至深夜,為自己的醫師夢努力不懈;阿皮這個陽光少年已經高出我一個頭了,常開玩笑地說他可以保護媽媽了;小晴也上了國一,算命的說她會好命五十年,總想著要分一點好命給媽媽。回首過往心中不勝唏噓,感謝上天給我三個不知什麼是「死」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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