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啊，彼此經過時光淬鍊，行為思想愈臻成熟，像一團毛球經過巧手編織成一件美麗的衣裳。逐漸成型的過程裏，調整領口的寬窄，修改袖長，最終會有其獨特的樣子，和不可取代的觸感。
穿在身上，是無與倫比的契合、溫暖、甜蜜。
ㄩ說她多慶幸自己擁有了那件衣裳，這幾年縱使經歷大大大小的摩擦，刮痕，污漬，仍捨不得丟棄，仍一如當初那般貼身、舒適。
「只是，幾個重要的紀念日也斗膽遺忘啦！以前細心，甚至有些嚴謹的他，慢慢開始忘性，生活彷彿過得一成不變，起床上下班用餐看影集電視入睡。難道少了刺激、驚喜，就是邁入穩定的必經之途？」
「嘿，妳就當作這上衣某幾處冒出了線頭，不礙事的，拿把剪刀輕輕剪掉，或點打火機燒一下結個焦，不又回到完好的狀態？也就是，換成妳主動提醒他，多費心安排週末活動，拉他逛展覽、跑郊外，不時造訪對方的老家陪陪長輩，都好呀！」
ㄩ似乎頗有怨言，對於「記憶退化」這檔事她顯得錙銖必較。
我想起月前巧遇一位白髮老婦的故事，她佈滿皺紋的臉頰瞬間又浮上心頭。
那晚在路口，她從對向紅綠燈騎著單車過來，禮貌地詢問我中正路該往哪走？我趕緊連說帶動作指明，她笑得推推眼鏡，道過謝騎向回家的路。
下個街角，當我提著吃食走出快炒店，竟又與她擦身而過。我喊了聲婆婆、婆婆，她眼神有些困惑，我善意點點頭說：「怎麼走到這兒了？錯邊囉！」她露出惶惶不安的表情，開始跟我解釋。
「不好意思，我已經迷路幾小時了。之前待在附近的教會，我每個禮拜都會去，想說離家不遠就自個兒騎車。唉！記性可真差，想請教你中正路該往哪走？」
「咦，婆婆，我剛才跟妳碰面欸，往東邊大概3分鐘車程右轉就到了。還是妳需要手機聯絡家人請他們過來？遲遲等不到妳返家晚餐，他們想必也很著急噢！」我作勢從口袋掏I-phone，她連忙擺手拒絕。
「哎唷，不好不好，太麻煩了，我可以回去的，再麻煩你指個路吧！」
這回我直盯著她踩踏單車，一圈一圈駛離，目送她直到那棟大廈轉彎，夜色埋沒她嬌小、佝僂的背影。
不等我畫上句點，ㄩ的紅眼眶掉下一顆淚。她焦急地問：「後來呢？」
「婆婆大概是罹患阿茲海默症吧！我事後想想真懊悔，距離不遠陪她一段也是舉手之勞，讓她一個老人家在繁忙市區兜兜轉轉，多令人擔心哪！」
記憶是有保存期限的，而我們總以為它不變不滅。
有些事，還記得嗎？戀人承諾過永遠不會忘記，那記憶就會一直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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