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毛牛
以前讀小學時，最怕的就是寫作文。每次到了國語課，老師在黑板用粉筆寫下題目後，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發呆的開始。我坐在課桌前，痴痴望著國語練習簿，一個字也想不出來。老師知道很多同學都有卡稿的問題，便讓大家帶回去寫，隔天再交。接下來，就是我尋找救兵的開始。
對一個小學生而言，在學校沒有寫作文的靈感，回到家裡，情況也不會改善。但是，至少有能提供奧援的對象，那就是自己的老媽。當然，整天工作辛苦的老媽，不會拒絕我的請求。她煮完晚餐後，總是會出門，過幾個小時再回來，手上就會多了一篇寫滿字的稿紙。我欣喜若狂，坐在書桌前，由她念著稿紙，我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這變成了母子相處的時光，聽到她緩緩的音調，總是讓我安心不少。雖然我交了作文後，總是得不到高分，不過，在小學的生活裡，讓老媽來代筆，總是一項饒富趣味的活。
念到國中、高中後，國文課的作文，都是要在課堂上完成，我就無法、也不好意思再請老媽幫忙。事實上，她逐漸老邁，連閱讀都感到吃力。後來，她因病過世，在告別式上，我念著自己寫的祭文，流下眼淚。現在，真的完全不可能找誰來代筆了。
告別式結束後，小學時期的里長婆和我聊了幾句，她提到，在那個時候，老媽常過來找她，問她文章要怎麼寫，畢竟里長婆讀過中文系，有寫作的底子。里長婆很快地寫完，老媽逐字照抄，順便問這些字如何念，也正好可以彌補她過去失學、只有小學學歷而無法繼續求學的遺憾。里長婆說，老媽很高興，能替我捉刀寫文章，讓她有找回當學生的感覺。我恍然大悟，原來老媽是這樣完成文章的，不禁再度潸然淚下。
每次到了母親節，我總會拿出老媽當年的親手筆稿，在她墓前一篇一篇朗讀，頓時，我感到她就在身旁，一起重溫當年暖呼呼的代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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