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帶你去聆聽歐洲的航海家發現台灣時,他最初最單純的感動聲音。

也許你不相信這樣的感動,因為你嚮往瑞士阿爾卑斯山上飄落的白雪與詩畫般的木屋,但你可知瑞士人卻渴望看見水藍藍的海。

你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樣的感動,因為你愛荷蘭的田園景緻,但荷蘭多數的土地是填海而來的,風車是造來汲水灌溉,而滿地的鬱金香,自然也是栽培出來的,但荷蘭人再鬼斧神工,也造不出一座山。

於是,在很多很多年前,歐洲人順著季節的風,在太平洋接近大陸的地方,航過一座陌生的島嶼,有著美麗的海岸與山脈,白霧穩穩地在山間吐納,海浪衝激在岩石上,激起一片片的浪花,島上是一片翠綠的森林,在夕陽下綻放絢麗的色彩。

夜來了,月光灑在島嶼上,波光粼粼,他們禁不住這浪漫的情懷,給了台灣一個最美麗的名字- Formosa。

我想帶你去聆聽歐洲的航海家發現台灣時,他最初最單純的感動與夢想,因為在時光走過了那麼多年後,我們離這樣的夢想越來越遠了。

許多年前,我開著破舊的車繞了台灣一圈,美麗的山脈已經滿目瘡痍,海岸都是污染的痕跡,為什麼我們每日居住的島嶼不能是一座美麗之島,卻要千里迢迢去遙遠的歐洲尋覓美麗的地方呢?

 

在環島一圈後,我那過於破舊的車子也化作修車廠裡的廢鐵,我沒有再買過汽車,從此靠著捷運、公車與一雙腳在台北都城裡行走,做一個愛護環境疼惜自己的樂活族。

放棄坐在汽車內的假虛榮,也放棄了擁塞的生活,省下的不只是油錢、停車費、罰單費,更是寶貴的時間。

常常,我從台北坐捷運回來淡水,都會在車廂內享受閱讀的閒情生活,書裡的人物在我的耳畔輕聲細語,訴說他們人生的點點滴滴,等到車子過了關渡的山洞後,我便會合上書本抬起頭,望向窗外的淡水河。

觀音山倒影在流向淡海的河上,彩色的風帆與渡輪交錯而過,在她的身影上點綴浪漫的色彩,宛若少女舞動的裙角,讓人不禁遐想當初歐洲人來台灣時,是否也曾遇過如此清純的少女?

但,忽然抬起頭,張望窗外少女的容顏,卻看見觀音山巒上的千瘡百孔,所有浪漫的感覺消失無蹤,而環島時一個個被亂葬的山脈,也隨之交織在記憶的窗內。

常常,當假日來臨,愛好大自然的我會沿著淡水的山坡路漫步,有時走過森林小徑,有時越過潺潺溪水,遠望大屯山脈層層疊疊到雲間,深深覺得住在有河有海又有山的地方,是一種莫名的幸福。

但,每當看見山巒上那片削去林木的高爾夫球場,就像看見勇士身上的刀痕,憤怒、憐惜、捨不得的情緒都湧上了心頭,而環島時所遇見台灣山脈上那一塊塊破壞水土保持的疤痕,也隨之交錯在記憶的心底。

我愛台灣的山,卻不愛山巔的水泥與疤痕,我愛台灣的海,卻不愛海角的污染與垃圾,當我沿著先人所闢的道路,開車到了山巔海角,許多人也追著車輪的痕跡而來,道路帶來了汽車,汽車帶來了旅客,旅客帶來了人類建設的水泥與疤痕,並留下污染與垃圾。

所以歐洲人從不盲目於道路的建設,他們珍惜美景並加以保護,所以廣建鐵路與步道,如果你願意坐,可以坐鐵路遊覽歐洲,窗外就是美麗的景色,如果你願意走,可以從柏林沿著步道走到巴黎,在巴黎沿著步道繞城市好幾回。

你願意坐嗎?我願意坐,但我不願意坐在狹小的機艙內長途跋涉到異鄉去看美景,已不再擁有汽車的我,想悠閒地坐台灣的火車再環島一回,鐵路將台灣繞了一圈,但火車卻到不了許多圈內的美麗山脈與圈外的浪漫海角。

你願意走嗎?我願意走,但我不願意花了大把鈔票去走好幾天的異國旅程,我想悠閒地走過台灣的大城小鎮,可惜在台灣的道路上,走路的人像是地上的螞蟻,稍不留神,就會被車輪奪走了生命,哪有心情欣賞風景呢?

 

我想坐、想走、更想做。

我想坐,但不是坐在豪華轎車裡,而是與住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一起坐在巴士或火車裡;我想走,但不是走在信義區五光十色的街道上,而是走在親近大自然的步道上;我想做,但不是坐在書房內閱讀樂活的書籍,而是真的做個愛護環境疼惜自己的樂活族。

可惜,台灣多數的地方,只能讓汽車樂活。

除了台北,這塊我這幾年所依戀的地方,捷運在盆地內四通八達,與先進的城市相較毫不遜色,如果你連捷運費也想省了,可以買輛腳踏車來樂活。

台北市與台北縣政府,在淡水河的兩岸良性競爭,鋪出台灣最完善的步道,也鋪出了迎風而行的愜意生活,但如果你連腳踏車費也想省,而腳程也像我這麼快,便可以和我一起走,走出更樂活的人生。

有時,我會從市區沿著步道走回淡水,每當越過浪漫的雙溪,走進關渡平原的水鳥區時,都會有一種走進桃花源的感覺。

遠遠從西伯利亞來避寒的水鳥,相偕飛過我眼前,在紅樹林間的沼澤區裡哼著只有牠們能懂的情歌,淡淡的雲彩,在沒有高樓與煙囪的天際漫無目的的飄流,腳踏車道上,迎面而來的,不是讓人煩躁的汽機車,而是悠閒的單車,或是更悠閒的行人。

很難想像,很多年前,建商曾磨刀霍霍地想將草原移為平地,在平地上蓋一棟棟的高樓,幸好許多台北市的環保人士,手牽著手在台北的近郊圍出這麼一個後花園,將建商的推土機圍在關渡平原外。

他們更拿起電話,分批遊說台北市各區的議員,讓台北市政府撥了五十億元,徵收了平原內的一塊土地,開發成為關渡自然藝術公園。

越過關渡大橋的橋墩,便走入台北縣境,大雨過後,觀音山的倒影映在清澈的淡水河上,像是一幅潑墨畫,白鷺鷥沿著河岸覓食,有的展開雙翼飛翔,有的孤零零地立在石頭上,彷若打坐的隱士。

走過紅樹林,綠葉紛紛,河畔沙土上的洞穴,是寄居蟹的家,沿著木棧道闖入紅樹林,塘水幽幽,彷若走進樹林的迷宮。

走到淡水小鎮,音樂家在河畔吹笛,藝術家在藤椅上作畫,如織的遊客湧進了老街,咖啡屋與精品店一家家的開幕,走來淡水,彷若走到了歐洲。

很難想像,很多年前,政府曾通過一個建設案,想開闢一條淡水河快速道路,從關渡開始,沿著竹圍、紅樹林、淡水老街,用一條兩公尺高的土堤將淡水鎮與淡水河分離,只為了將車子快速地送到了淡水新市鎮。

許多建商也曾磨刀霍霍地想在淡水新市鎮蓋大型遊樂場,讓淡水成為一座被土堤圍起來,沒有河濱步道、河畔公園、河邊咖啡屋、河旁歌手與畫家,只有遊樂場與購物中心的現代城市。

幸好,許多台北縣的環保人士發出怒火,他們集結、請願、到立法院阻擋預算的通過,他們的怒火延燒到了更多的文化團體,熊熊的火焰終於逼退了貪婪的心,讓淡水河岸,留下了一塊親近大自然的後花園。

 

台北市民的覺醒,讓關渡平原成為野鳥保護區,而不是林立的水泥高樓;台北縣民的覺醒,讓淡水河岸成為步道,而不是水泥的道路,每當我沿著淡水河的步道而走,都會感懷台北環保人士的付出,讓我得以悠閒地享受大自然的恩賜。

我走過淡水小鎮的碼頭,走過一家家林立的咖啡館,走過漁人碼頭,便走到了旅程的盡頭,儘管前面仍有步道,許多汽車卻會川流而過,已不若淡水河畔步道的完善,走來仍會讓人擔憂,我的腳步只好折返。

但我多麼想繼續走,因為我雖然愛河,卻更愛海。

我始終記得開車環島時,北海岸的海潮拍擊在岩石上,激起一朵朵的浪花;記得開過宜蘭海邊的水藍藍,龜山島在海角的呼喚;記得開過蘇花公路時,峭壁下的綠水彷若仙境般的夢幻;記得開過台東的海岸,彎彎曲曲的道路像一首朦朧的詩。

我想繼續走,因為我不只愛海,也愛山。

我始終記得開車環島時,九份的萬家燈火,閃爍著迷人的色彩;記得中央山脈與海岸山脈交織成一首交響曲;記得墾丁的落山風,在夕陽餘暉裡,彈奏著悠閒的曲調。

但我不想開車而行,我已在台北盆地的步道,找回了慢活的樂趣,我想緩緩地走,走過那些記憶裡的景色,走過美麗台灣的溪水、河流、海岸與山脈。

 

我想繼續走,走出一個台灣的美夢,但我知道,台北盆地內覺醒的聲音,若不能傳到台灣島嶼的角落,這樣的步道也只能存在夢中。

有一天,在報紙上讀到了千里步道的消息,知道這個社會有許多人,也想走出同樣的夢,於是我初次參與了千里步道的座談會。

那天報告的是兩位律師,其中台灣的律師曾經參與台北市關渡自然保護區的爭取活動,與我們分享他多年從事環保的經驗,另一位國外的律師,在美國取得法律博士學位後,來台灣服務,愛上了台灣的土地,並娶了台灣的妻子,也曾參與台北縣抗爭淡水河快速道路的活動。

美國的律師,目睹台灣人破壞台灣的美麗景色,於是他將業務的收入,拿來成立一個協會,專心從事台灣的自然環境保護,當許多台灣人,努力申請成為美國籍時,幾年前,他為了更名正言順地愛台灣,放棄美國籍,成為一個道道地地的台灣人。

他們來千里步道的座談會,提供豐富的經驗,作為開疆闢土的參考,許多人也分享他們的夢想,千里步道的附近,將劃為美麗風光保護區,讓墳墓不再將山麓貼上一塊塊的水泥,讓建築不再破壞畫面的協調。

讓人藉由行走、騎單車,悠閒地接近浪漫的海角,讓汽車留在塵囂,文化藝術活動在步道上生根,不只在淡水,在台灣各地都有街頭藝術表演的活動。

我坐在座談會的台下,忽然,這幾年,政治人物在台上爭論誰比較愛台灣的畫面紛紛浮現在我眼前,想到了這些沒有行動的爭論,只是讓台灣更加混亂而已。

而幾百年前,歐洲航海家航過台灣海峽時的景象,就這麼浮現在我的眼前,於是,我在休息時刻,匆匆地拿起筆寫了這首歌詞,請你跟著我唸這首歌,因為我想帶你去聆聽歐洲的航海家發現台灣時,他最初最單純的感動聲音。

Formosa

我乘著船 航過藍藍的海洋

美麗的海島 在前方

夕陽閃爍在海岸

如詩如畫的山與山

這是不是人間的天堂

Formosa Formosa Formosa

我沿著岸 航過青青的山脈

美麗的海島 在身旁

我在遙遠的故鄉

怎麼沒有聽人提起

妳有沒有美麗的姓名

Formosa Formosa Formosa

我張著帆 航向陌生的地方

妳漸漸消失在黑夜裡

星星呀星星

妳們做我的印記

記得這段美麗的相遇

Formosa Formosa Formosa

請你再唸一次,心再澎湃一次,讓我們的心回到當初歐洲航海家的船上,我們澎湃的心,將吹動我們的船帆,緩緩地繞台灣一圈,當我們航近海岸時,請你往岸邊看,千里步道已經一里里地鋪了出來,而步道上正有騎著單車還有步行的人們,歡欣地向我們揮手。

而在你哼著歌的時候,請你仔細地聆聽,你會聽見步道上也傳來了相同的聲音,許多紅髮碧眼的孩子正走在步道上,他們從歐洲慕名而來走這一條台灣的千里步道,他們曾經從祖先的口中,聽聞了太平洋邊有一個美麗的島嶼。

如今,他們真的來到這個島嶼,走在台灣的步道上,親眼目睹步道旁的美麗風光時,不禁一起發出與他們祖先同樣的讚嘆聲 -

Formosa Formosa Formo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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