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時是大美女,我們都不敢靠近呢。」
她臉頰一抹酡紅,許是剛剛酒喝多了。「我當時很天真,有一天許文雄跟我說,電影公司要找我和林青霞一起拍片,要我去試鏡,我就信了,心裡很緊張,還打電話回台中,問我爸爸:萬一紅了,可不可以休學?後來才知道他戲弄我。」
無論如何,她始終有強烈的美女意識,從荳蔻年華開始,她出門一定化妝、在穿衣鏡前試衣服、穿了又換,滿意才罷休。求學生活,周圍有一群女生拱著她,外圈是一群探頭探腦的男生,沒人敢出手,她也嫌他們愣頭磕腦。


同學會剛剛結束,他們順路,他堅持送她,她也就依了。「我們都知道許文雄想追你,想得癢癢地,大家笑他孬,不敢行動。」
許文雄今天特地從東莞飛來,他髮際線後移,顯得額頭寬闊,他言談果斷風趣,擁有幾家國際電子大廠。她記憶中的他略矮於一般男子,如今卻像一座巨塔,在他面前,她感覺低了。


從小訓練要當鳳凰
她是獨女,生長在公務員家庭,父母用心栽培她,讓她學鋼琴、芭蕾舞,訓練她坐姿要挺、站立時龍骨尾端往內縮「整個人就直了」母親一再提醒。容貌、體態、教養,使她一路閃亮發光。
小時候,有高人給她批八字,鐵口直斷她會遇到百世難求的良緣、一生穿金戴銀、子孫滿堂。父母很欣喜,過濾她來往的同學。她才進大學,父母已經留心她的婚姻對象。
「你還記得那次去鷺鷥潭郊遊,你差一點滑跤,我們幾個男生衝過去,許文雄先拉住你。」她一直在等待生命中的良人,做豪門貴婦。周遭男女同學庸碌瑣碎,在她心中,只是一些襯底。許文雄幫她抄筆記、雨中為她撐傘、在宿舍門口等她、寫長達10頁的情書給她、約她看電影,她都沒心動。「有一段時間,我們怕許文雄為你尋短,還特別盯著他。」
她的女同學順順利利嫁人生子、男同學拚搏起落,總都有過燦爛時光。她卻成了絕代佳人,在一次又一次的相親中虛耗年華,那夢中人依舊渺遠。她過了生育年齡,豪門娶媳婦要結實纍纍,她已夢碎。
「我到了,麻煩靠邊停。」老同學痴望她的背影。她走入靜巷的珠寶店,今天約好一位貴婦來看祖母綠鑲鑽的項鍊。她過得並不差,做了富商的小三,開了這家店,天天看人穿金戴銀。往小店的路上,她朦朧感受到,那天註定應許她福份的人出現過,而她錯失了。


《物體系 楊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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