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樂樂入小學，以一首《惜別的海岸》嬴得全村卡啦OK比賽第一，村長手中的獎盃都比她高。
那一年，樂樂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梳兩條小辮子，穿著白色小禮服，村裡的人都稱讚她是小江蕙，將來極有可能變成電視明星。
「美少女養成計劃」是當年最紅的遊戲，我猜樂媽媽家裡一定也有。在樂媽媽的精心栽培下，樂樂每天讀完中文課程，下午再趕去上英語課，明顯就是要贏在起跑點上。她補數學，還是那種超難的奧林匹克數學班；樂樂的鋼琴老師，是村裡出了名的挑剔與難纏。更厲害的是，她還練書法、拉小提琴，參加作文班。
和樂樂比起來，她們班的同學，簡直就像醜小鴨。論功課，樂樂贏她們一大截，比才藝，樂樂伸出一根小手指頭都比他們強。
像個明星請假比賽
那幾年樂樂常請假，原因不外乎要參加某個鋼琴大賽，或是某間廟宇某個電台的歌唱擂台，果然很有明星趕通告的味道了。我可以想像那個畫面的：在錄音室外頭，樂樂匆匆扒完一個便當，安靜的寫起學校或補習班的作業，等到主持人叫她，她乖乖跟著媽媽進去唱首歌，然後回家練鋼琴、拉小提琴，趕補習班。
為了載她，樂媽媽操壞兩部轎車，樂媽媽無怨無悔的付出，比起當年孟母三遷還要讓人動容。
怪的是，樂樂漸漸長大了，照理說，她的功力應該更精進才對。只是她的同學好像也一個一個跟上來了。有人的體育細胞好，在田徑場上發光發熱；有的人美術好，連拿幾個全國級的獎狀；有的人原本英文不好，卻在演英語話劇時找到了興趣，代表學校去……
而樂樂呢？樂樂變得好安靜，她還是有很多補習班要上，但是她婉拒一切的比賽，真拗不過學校與樂媽媽的壓力時，她也會去的，去就只是默默的參加，默默的回來，有一次幫她拍了一張近照，和當年相比，才小六的女孩，那原本的自信銳利眼睛，竟能消失得如此徹底。
她就像一支蓄勢待發的箭，只是那弓─張得太早了也太滿了，終於，累了，才小六耶，我竟然用這個字來形容她。
王文華《可能小學巡堂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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