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喻
「妳喜歡我什麼呢？」你用一貫的低沈語氣說出這句話，彷彿是在分析著什麼。「我喜歡你的聲音、氣味、溫柔的個性……」我倒也坦白地全說出來。想起你曾經說過對我有一定的好感，但還不到喜歡的程度，語末還加了四個字：不好意思。即使如此，我還是喜歡你，不過，為了能再和你見面，我開始假裝自己只是你的普通朋友。
一個簡單的問句：「妳喜歡我什麼呢？」狠狠地戳破了我的幻想泡沫，失去偽裝的我只能幽幽地自問：為什麼喜歡你好像是我的錯？現在想想，你說了不少勸我死心的話，我說時間會沖淡對你的喜歡，你順勢接話：這就像讀一本書一樣，當下和以後的看法會有不同。固執的我還認為，如果我看見的是最美好的篇章呢？
你敏銳地察覺我絲毫未減的愛慕，從此註定你我之間永遠不可能縮短的距離。以前，每一次見面都像是你賞賜的恩寵，離別時，我若是問起下次見面的時間，你總是笑而不答地說再見。只是這一次，真的不會再見面了。
我想像過無數次故作勇敢主動向你道別的場景，光是這樣就已令我淚流不止，但我不願意在你面前哭泣，所以這些畫面從來就沒有成真。結果，我的軟弱就是等著最後被你傷心。我哭了好久，在我昏厥之前，腦子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
中午的陽光格外刺眼，我起床後伸了個懶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玻璃櫥窗裡，左側放著水和飼料碗，另一端則是貓砂盆。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眼前突然聚集了三個女生開始對我品頭論足了起來，她們一致發出讚嘆的聲音，但是過沒多久她們就離開了。這種情況一天之內總會發生個好幾次，我也已經習慣了。在這個地方，我沒有名字，只有年齡、性別、品種、價碼。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我有預感。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終於出現在眼前，你隔著櫥窗專注地看著我，我伸出前掌想撫摸你的臉卻碰到了玻璃窗，你見狀笑了一下，便轉身說：「我要這一隻貓。」
你領著我走進臥室，然後打開了外出籠。我小心翼翼地探查周遭環境，並且一邊嗅聞空氣中的各種味道，最後，我選擇在你柔軟的棉被上蜷曲著身體睡覺。你最喜歡搔搔我的頭和臉頰，我會滿足地發出呼嚕聲作為回報。幫我洗澡、梳理被毛、修剪指甲，你從來不假他人之手，對我極盡寵愛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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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貓呀？」一個我從未謀面的女生問道。「金吉拉。」你回答。突然間，一雙粗暴的手朝向我伸來，我本能地揮爪反抗。你心疼地看著她，仔細為她的傷口擦藥，卻忘了瑟縮在一旁發抖的我。漸漸地，我和你獨處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候你徹夜未歸，偶爾是她來這裡過夜。我想，她應該很不喜歡我吧，否則你也不會把我關在浴室一整晚。
如果你所能付出的關愛是有限的，那麼原本屬於我的部分，如今幾乎已全部轉移到她身上。我想念以前可以在家裡探險、恣意活動的日子，我討厭你為了省去梳理毛髮的麻煩而把我送去剃毛，我不想一直被關在籠子裡…，但是，這一切都比不上失去你更讓我痛心。我開始不吃不喝，日漸消瘦，直到失去支撐的力氣，虛弱地躺在困禁我半輩子的貓籠裡。我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恍惚中聽見一個聲音：永遠，是會隨著歲月凋零，妳準備好了嗎？我用力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我感覺自己像一縷輕煙，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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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睜開雙眼，看見媽媽掛滿淚痕的臉龐展露久違的微笑。原來我昏迷了整整一個禮拜，醫生卻查不出病因。這段神秘的遭遇似夢似真，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但我可以確定，生命既是有限的，我不會再用痛苦的感情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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