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無法熬夜看書,似乎就是我的青少年時光和成人世界的分水嶺。
從這個星球,移居到另外一個星球。
屈膝坐在留著一盞小燈的宿舍椅上,獨自潛進眾人沉睡的夜海裡細聽傷心咖啡店之歌;在這裡,我一天掃完八本倪匡,兩夜練畢一套古龍,二十幾天的時間全用來跟著白羅轉動灰色的小小腦細胞。
每回想在長途車程之前先買本打發時間的新書暫時存著,卻總是飢渴難耐地一到家便要將它拆解入腹。
然後忽然有一天,我在房間的櫃子裡發現一本完全不認識的小說。
於是我就慌了。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我會買了一本書卻連打開也沒打開過?
再然後,有一夜,躺在床上,抬起雙腳盡量伸直靠住固定高度已被腳後跟磨出一條明顯黑線的白牆,翻開香氣四溢的紙張,眼尾不久竟出現濃得似墨的睏意。
我頓時投降拋開書本一臥入眠了,心口糾得像被肌肉暴凸的壯漢使勁擰乾的破布。
總覺得,這股熱忱,對書本的熱忱,是年輕的自己微笑遺留給我,僅餘的美麗能量。我揮霍著,擁抱著,以為無論如何至少還有一點點自己永遠也不會因為任何的沖刷而變形。
電視新聞播出女王即將斷頸的淒涼未來。
我摸摸鏡中出現細紋的脖子。
從這個星球,移居到另外一個星球。
我希望,至少行李裡面,還裝得下一兩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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