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業 戴開成
我2003年開始學落語(單口相聲),表演8年了。我外祖父是正黃旗滿人,清朝覆亡時從宮中逃出來,隱姓埋名在教會家庭長大。我爺爺則是雲南地主的么子,留學京都時是孫中山革命思想的信徒,後來民國建立,爺爺就在政府體系裡任公職。1947年,17歲的父親隨祖父母來台北,他看到當時國民政府在台灣的行徑,覺得很失望,當年就決定回大陸,在清華大學念建築,是梁思成的學生。文革時期他吃了很多苦,平反後認識我媽,在天津生下我時已經40多歲。
後來,為了跟分隔多年的祖父母見面,爸以交換學者的身分到東京,我在東京第一次跟爺奶團圓,也在那裡就讀4年小學。因為我是外國人,又調皮,常跟同學打架,但老師挺疼我,曾帶我去相聲館看落語表演。
落語串起兒時記憶
那時還小,聽不懂,但對表演者滑稽的表情、動作很有印象。1987年台灣一解嚴,父親為了照顧祖父,一家人搬來台北。因為家族的背景,我成長過程待過天津、東京、台北。當完兵後,我又去東京留學念建築。
回台北後,雖沒機會親眼看到表演,但我在網路上看很多落語的影片,那種節奏、氣勢讓我很快把過去的經驗串在一起,就這樣迷上落語。我兒時居住的天津跟北京也是相聲大本營,小時候,下午3時一定要打開收音機聽說書人講故事;每早醒來媽媽也會念兒童版的《西遊記》等古典文學給我聽。我開始自學落語,在各地的居酒屋、料理亭跟藝文空間表演。
落語過去是大眾娛樂,一個人拿著扇子和手絹,闡述一段複雜的故事,敘事越疊越高,最後陡然結束,有一個著落,所以叫落語。
現在酒館就是喝酒吃飯的地方,餘興節目可有可無,我們這些戲子可不能喧賓奪主。有些人在我還沒上台前就喝醉,也有人當你不存在,但我還是想辦法講給認真聽的人聽。對我來說,真正的舞台脫不開街坊鄰里,我希望透過庶民娛樂建構快樂的人際網絡,讓古典曲藝重回巷弄間。
我父親是個老菁英,他經過流亡迫害,仍對國家民族有種士大夫的責任感;我從小是問題小孩,成長過程中對愛國充滿懷疑,黨派國家對我來說都是統治者的謊言。我曾在建築師事務所工作,老闆說,能做到這種國際型大案子你應該感到光榮,但我覺得為了蓋房子,開發商協助境外的投資者把當地的老居民趕走,是有多光榮?
棄建築師改行表演
父親擔心我收入不穩定,但知道人們肯定我的演出,漸漸也放心了。父親的文化背景和家族經驗帶給我很多,都是我人生的養分。不當建築師,改行表演,是比較自在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