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哥
直到現在，每當我吃麵，那蒸騰的熱氣呵得我滿臉微濕，眼鏡霧成一片時，腦海總是不經意地浮現小時候一家人半夜就著昏黃的小燈，在餐桌上共吃一鍋麵的幸福。
小時候像個遊牧民族常常搬家，後來才知道是為了躲債逼不得已才搬遷，躲的是阿公在外頭留下的一屁股賭債。爸爸媽媽每個月賺的錢都被一些陌生人拿走了，我很討厭那些陌生人，但是我更討厭阿公，別人的阿公都會帶孫子去公園玩，去雜貨店買零食，老小無猜地笑開懷；而我的阿公留給我的是父母不時為錢所苦的爭執，整個家庭為躲債而不停搬遷的顛躓，以及在這些陰影下成長，被貧窮及孤單還有許許多多的問號及不解的那個不快樂的童年。
媽媽總是整日守著她那台舊裁縫機，「噠！噠！噠！」地重覆著機械化的動作以消化那堆垛於一旁如小山丘似的半成品衣服，從天光微亮到暮色四合，從年輕到白頭，我的母親一直待在那台舊裁縫機前做著她自以為是份內的工作，儘管那工作量早已遠遠超過她體力所能負荷。
媽媽用那雙佈滿厚繭的雙手，車縫起了這一個負債累累的家庭每日、每月、每年那總是左支右絀、捉襟見肘的生活缺口，爸爸也總是早出晚歸，經常在工廠加班到半夜，而我能做的事情只有陪伴。
窄仄的客廳內有一台老裁縫車和一張小書桌，坐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在等著辛苦工作的男人回來，男人回來後，女人到廚房煮了一鍋麵，放入一把營養麵條，打一顆蛋，撒上幾許蔥花，這麼簡單的一鍋麵，就像我們家的擺設和每天過的生活這樣簡單。然後一家人在半夜就著昏黃的小燈，在餐桌上你一句、我一語地共吃一鍋麵，這樣微小而確切的幸福如同剛端上桌的那鍋麵溢出的熱氣一樣，在我的童年氤氳漫漶成了一片。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