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他們相遇在同一條路上,他在煩考卷寫不完,她在慌朋友不理她。懷著不同心事,帶著一樣的表情,一場雨下得很急,他只好丟下車躲到她的傘下。

她很想說話,他剛好擅於傾聽,她這幾天的委屈於是下得很盡興。他們第一次希望雨不要停,他開始了好奇心,她覺得自己終於被注意。他忽然覺得看似冷漠其實她有點可愛,她覺得不太熟的他其實很好相處。他放學不再急著走,她下課不怕一個人,校門對面的那個轉角,成了小說裡才有的「老地方」。

事情進行得很平常,他們動了心,他傳了簡訊,她看多了連續劇,怕從此交情變得不確定。她開始大驚小怪,開始斤斤計較一字一句,開始欲擒故縱,開始遲到只為了得到多一點在意。他開始為了生日煩心,開始注意飾品價錢的高低,開始考慮要不要換來電答鈴。有時他們會覺得很累,想要暢所欲為,但一見面就發現再辛苦也無所謂。

他們終於在一起,在大考即將來臨的夏天。他們想打破大人的思維,他們想冒險。他們規定讀完書才可以聊聊天,約好要一起上第一志願,他教她數學逼她算幾何,她阻止他把文言文用髒話念。他們很努力,為所謂的未來努力,他們很低調,同學以為他們只是泛泛之交,當話題帶到對方時他們都只是笑笑。

他們終於學會長大,在放榜的那天,他們發現奇蹟只存在在字典,她哭了,他的電話沒接,因為他不想讓她聽到他的眼淚。他們分隔兩地,許下一個承諾,永遠,好像很遠,但他們還保有傻勁,相信對方也相信自己。自己有點慌,還得讓對方安心,放心,別擔心,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畢業的那個暑假,沒見面的那個暑假,他想打給她,她想跟他說說話。但電話費率太複雜,不幸的他們又無法網內互打,他們開始為了這種小事發脾氣,上次我打給你了這次換你打。漸漸的他們不再主動按撥出,在比誰的思念較多較按捺不住,她認為女生要矜持,他認為不能只有男生在付出。他們每天都在等,等對方專屬的鈴聲,暗自賭氣又暗自原諒暗暗發誓若對方妥協下次就不會這樣。他們在同個補習班遇到,只是打個招呼,一如往常,旁人以為他們是不熟而不是尷尬。

課業的壓力,重得讓人窒息,偶爾只是傳封簡訊證明自己還有感情,社團很忙,還要忙交際,常常他們都想開口說放棄。是不想認輸,還是仍愛著,青春期除了荷爾蒙他們還懂些什麼?他們淡了,有沒有來電其實沒那麼重要,像每段感情必走過的倦怠感,他們有些不甘心,卻也有些釋然。補習班是他們見面的聯繫,她快忘了他的臉,他也好像只記得她的背影。她在前排他在後排看著同個老師,老師說談戀愛的就在這段時間淡掉吧,節骨眼談這玩意兒絕對會很慘。他們不動聲色,只是內心糾葛。懷著相同心事,帶著不同表情,她跟朋友們討論晚餐,他跟兄弟們抱著籃球,一如往常他們往相反的方向走,他們被人群簇擁時回頭,他們在猜對方是不是決定了什麼?

沒有什麼變化,沒有什麼結果,只是少了溝通,只是少了連絡。像一列火車,越駛越遠卻不知道盡頭,穩穩的開卻希望它脫軌反而刺激得多。漸漸她沒了他的消息,和老友敘舊時她也不再主動提起,直到他們說他走了沒留下隻字片語。

她慌了,她一點點痛的感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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