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亦均

長年的久坐、書寫與閱讀習慣的不良,使得這一兩年以來肩頸經絡、骨肉燒疼難耐。天冷之時,更是輾轉難眠。骨肉之間拉扭爆裂的震盪,在如淵冥的黑夜之中,皸裂成一曲傷歌。傷歌復往,幽幽不止;吟唱著關於生命的各種疼痛,鬱結與沾黏。

以往母親總是用著她貼滿止痛藥布的暖手,耐心且細柔地按壓著我的肩頸,然後說,你才幾歲,手就抬不起來了,你以後要怎麼辦?母親的話,隨著揉踏的節奏,如流火一般拇烙在我的肩骨上。愛的疼痛,在骨肉的隙罅間,隱隱發酵。

然而,最近半年以來,僵痛之感卻日以劇增,只消將手臂微微抬起,便能清晰地感覺得到,欲裂的決斷。於是,母親便請託哥哥假日帶我去中醫診所進行治療。

到中醫診所填畢初診單後,發現站在一旁的哥哥也填了一份。我透過護士的詢問,才間接知道哥哥也長年飽受肩頸疼痛之苦。過了一會,醫生把我們倆人同時叫進了診間,要我們各自臥躺在診療檯上。雖然診療台之間間隔了一個人寬的空白,但這卻是長大之後,第一次再跟我哥「睡」在一起的時光。

在家,我的房間和我哥沾黏在一起,中間隔了一扇窗,用窗簾擋著。窗簾敷著塵沙的泛黃簾巾,隔閡了彼此的時光。我在我的房間,拚命讀書、寫字,然後收拾行囊、離家。我離家後的一年,我哥搬回了那個房間,躊躇著未來的倉皇。我們總是在生命的罅隙之間,擦肩而過;總是仗著血緣天定的自以為是,心想兄弟間骨血與天緣是天地難斬。因此,我們總是錯過彼此,錯過彼此的輝煌。輝煌折射得出光芒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臥房的燈,已成為了我哥的光害,並堵塞在骨血筋肉之間,難以消散。

像是身上鑲嵌進了軌道,醫生的手如列車一般蜿蜒在我身上的每一吋肌理骨脊之間,沒有半點遲疑或狎弄。隨後,醫生便開始替我哥進行診療。不知是初診治療方式存在著一套既定的規則與流程,抑或是我哥與我的骨肉本就太過相似。因為,不論是穴道的按壓、整骨的手法,都與我相同。且都同樣待筋肉紓解、骨血歸位後,在兩腳上施以四針。說是為了,舒通骨血之中的久年鬱氣。

獨身在淡水讀書的這一兩年,右肩總是痠痛而麻顫不止。這些日子以來,我為了找到寬舒解縛頸肩的燒刺,處處跪尋著讓肉身與歲月和解的藥引與秘方。嘗試了任何能與肉身和解的可能,只願不再相互磨牴煎熬了。

後來才發現,筋肉的疼痛,不單單是這些日子以來,生活勞倦的積累。更是自我與我哥之間從小到大、從同住在家到各自離家,這些年以來所有不解與誤解的揉雜與淤堵。生命黑朽的污血與凝冱的盤結,把彼此的生命緊箍,在骨肉之間勒出一道又一道的成長之傷、歲月之殤。

歲月之殤,困頓在肉身之間,使得骨肉分離而剝痛難活。而鬱結在我哥我與身上的成長之傷,則劫奪驅趕了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之間骨肉相黏該有的親暱。

肉身的疼痛在針灸以後,終於稍稍得到紓解。骨肉歸位。

然而,因成長衝撞的骨肉分袂,終要靠彼此的關心、認同與理解才得以化瘀祛結,使骨肉相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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