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出頭的我老大不小，卻已經在補教紅塵打滾10年，這幾年看到補教界的極盛、衰退、倒閉，不勝唏噓。主要是少子化造成的招生困難，小型補習班難以招架，開始打出「家教班」的名號，美其名是小班教學（10人左右，甚至3、4人就開班），然而對補習班而言，短少的學費收入便從師資開刀。捨棄我們這些至少教過4、5年、鐘點費破千的老師，以2、300元低價僱用許多還沒畢業的大學生，一邊玩手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解，學生如果抗議就再換一個，因為大學生多如過江之鯽，即使是用過就丟的「免洗師資」也不怕有用完的一天。尤其以新竹、台南兩地最為嚴重，因為有清交成三校的明星光環加持。
上課同樂 吃吃喝喝
還有不同年級硬要併班的黑心主任，試想高一和高二的學生，程度不同、版本不同，混在一起上課，老師根本分身乏術，如何維持教學品質？有老師認為抓住學生的心便是抓住錢脈，於是每堂課都訂雞排或手搖杯，不願精進教學能力，而用3、40元收買人心，搞得每堂課都像同樂會，光是領食物、吃吃喝喝就耗掉半小時。
我也遇過最後排坐著一兩個稚嫩的大學生「跟課」，這並不是所謂的班導師，正牌的班導師專業又精明，是行政、招生的高手，也是課堂上輔助老師的左右手。「跟課弟、跟課妹」其實就是「儲備講師」，也就是班主任準備換掉你的！他們筆記抄得比學生還勤，笑話和爛梗都不放過，密密麻麻的寫滿整面講義，任課老師不小心瞄到都忍不住苦笑。「跟課組」重複看你的錄影帶、背誦上課內容，抄襲你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口訣，很快的，他們就能以原任老師五分之一的價格成為老闆新寵。
我曾被這樣「搞掉」過兩次，沒想到不到半學期，學生大量流失讓班主任心驚膽戰，打電話聲淚俱下求我回去上課，說當時是迫於親戚壓力只好讓晚輩來自家補習班混口飯吃；這些故事我聽多了，要我回去可以，鐘點漲五成，還真的有班主任咬牙答應（但他私下應該在扎草人吧！哈哈！）。
20秒解題 才是實力
當然我敢漲鐘點費，是因為我值得。補教圈的人都知道「天下講義一大抄」，早期我也是拼湊剪貼出簡陋又克難的講義，然而我深知若想長久經營，必須有自己獨創的心血，我會課後熬夜編講義，短短3個月近視度數爆增200多度；或是偶爾沒課的空檔，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只有厚厚的題本和一支筆，按下碼錶，強迫自己在20秒內解一題高中文法，深怕多遲疑一秒，學生心目中「神」一般的形象就破滅。
以前我還傻傻的以為少子化會使補教轉型，變得更精緻更「客製」，補教老師在薪資水平也能更上一層樓。沒想到才一會兒光景，我的如意算盤已被打破。原本我期許的是更細緻的程度分班、因材施教，針對不同的孩子需求能夠對症下藥才是「補」救「教」學的真諦，畢竟台灣的學習環境長期強調資優、超前，卻忽略大多數的孩子資質平庸。
除了王牌 紛紛轉職
如今，不少前輩還孜孜不倦的經營他們的補教人生，面對少子化的浪潮依然不動如山；而我，其實已經一步步規劃轉行，也想過收山之前找人贊助我出版公益教學DVD，免費贈送給偏遠地區的孩子。儘管目前收入還算不錯，但隨著12年國教以及最新的「升大學新型學測」將合併學測及指考，補習班招生勢必會更加困難；而身處人人有大學念的台灣，重考班也會漸少。
有些比較菜的補教老師選擇每學期考代理教師，工作壓力大幅減輕，一個月4、5萬元收入至少能養活自己；有些老師轉為高單價的全職家教，專攻金字塔頂端的學生及家長，單打獨鬥、瘋狂接課下勉強能維持原本傲人的收入。至於我，可能改做餐飲；也想放自己長假去國外進修。唯一肯定的是，未來的我，看著孫子全班十幾二十人的大合照，一定會很懷念那段在十幾萬人中，力爭上游拼第一志願、以及剛出社會就在補教圈日進斗金的那些日子。
蛋塔╱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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