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年常去的家附近星巴克在百貨公司側門左端。一周前，右端新開了一家甜甜圈店。早上8點半往星巴克到日日坐的座位當固定風景時，總會聽到反覆播放，有點聒噪的宣傳聲：「Mister Donut與你甜甜圈在一起，天天都甜蜜……」
三不五時我會移身到兩家店外的廣場，繞圈舒筋殺時間。一個矮瘦、著百貨公司制服的少年，照例拖著一個藍色塑膠籃子穿梭於廣場上夾撿垃圾。他做這些事時，臉上都沒什麼表情，即使搬送鮮奶到咖啡店的男子有時調侃地對他說：「游擊隊長，早！」露天座椅間的菸蒂、檳榔渣比較多時，他的眉頭會稍皺一下。
打掃阿桑認真靦腆
我會看到一位胖胖歐巴桑在百貨公司裡打掃，認真地把裡外每一扇門窗擦亮。我望向她時，她會回我靦腆的微笑。百貨公司11點才營業，要上廁所得搭電梯到地下樓層，玻璃門旁一位年輕警衛冷漠又帶點倦意地問你要去哪裡，才開門放行。他憂多於喜的面容頗似近一年的我。
星期日上街時我決定做一件事，到小城頗有名的一家手工巧克力店買3小盒兩顆裝的巧克力。周一早上在百貨公司廣場遇見夾垃圾的少年時，先送給他一盒，他訝異地睜亮眼說謝謝。我走到地下樓層洗手間時，也客氣地送了一盒給警衛，他倦怠的臉忽然燦展開來。走回星巴克，擦玻璃的歐巴桑收下我的巧克力時，她的笑容比她眼前的玻璃還亮。
小城名店的巧克力，吃過的人都知道，其實甜中帶苦。我迄今未曾進去過那家甜甜圈店，但現在聽到蜜蜂般嗡嗡鳴響的宣傳聲，不但覺得悅耳，還覺得悅目。我彷彿看到黃黃亮亮的晨光，把夾垃圾少年、警衛、擦玻璃歐巴桑和我的臉，甜甜地圈在一起。
陳黎《客座隨筆》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