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傅月庵為《短篇小說》雙月刊來向我邀稿時,我正處在一個信心的低點。收到郵件打起精神想,能掏出短篇小說來給他嗎?
我的電腦裡有很多片段的文字、不成篇的小說,這4、5年來斷斷續續寫的。為什麼無法完成呢?我回信分析了一下自己:「對世界善意不夠的時候,看到的世界就不好。寫出來的東西不好看。想要有善意,但看得不透,寫出來也是不好看。」
我眼裡的世界不夠善
很快就收到傅月庵的回信,他說:「就用『惡意』寫一篇小說吧,很誠實的惡意。」當時我很受感動。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感激。那時我看自己不夠好,我眼裡的世界不夠善,我懷疑這樣能否寫小說。而從傅月庵返回的訊息是:這是可以的,有怒氣是正常的、不快樂也是正常的,有惡意就用惡意寫吧。但是要誠實,關鍵在誠實。
傅月庵是個超有人情味的人。文壇像我這樣的心情不好就像個遊魂的人,不知有多少,傅月庵常常招我的魂去吃烤鴨。我的遊魂受了召喚,從不知處掙扎著來到餐桌上,常常會想貢獻一點談話,卻反而落了刻意,自己都覺乏味。這些傅月庵一定都看在眼裡,卻沒說什麼,下次還是叫我去吃烤鴨。他請客吃飯不搞同樂會,我和一桌人被共同包容在一頓飯的時間裡。
事情不夠好,那好吧,暫時是不夠好;不是模範生,幹嘛一定要當模範生?只想要善,不想要惡,那就切掉了一大半的人性。太道德就顯得很肅殺,太乾淨就少了點豐富。超越在善與惡,好與壞之上的,應該就是人情味吧。這是我從傅月庵身上學到的事。
《啟稟娘娘》張惠菁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