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杉
「第一次牽手，總是特別害羞……」廣播節目傳來流行歌，三個女生聽到這句歌詞都笑了，但是，沒有人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只有她的回憶，像電影鏡頭倒轉，回到十七歲冬天的雨季。
那時候沒有iPhone，手機還沒流行，還在使用電腦程式製表繪圖的年代，最時興的只有BBCALL。他的腰間掛著BBCALL，方便家人隨時傳呼，她一點也不好奇CALL機如何使用，或者說，她不認為有哪個愛慕他的女生，會去學習使用CALL機的繁瑣程序，想辦法找他。雖然，他在學校是眾人仰慕的旗隊隊長，每天早上威風凜凜站在司令台前，全校都要聽他的口令。除了口令之外，她擁有更多專屬於他跟她的暗號。
每天交換一封信，固定時間故意繞過彼此在校園兩端的教室，只為了給對方一個燦爛的笑容。到了寒假，他們居然乖乖地失聯一個月，因為打室內電話到對方家裡，家人的關切會增高，帶給彼此無謂的困擾。
三個禮拜就這樣過去了，終於到了返校打掃日，兩人很有默契地在合作社等對方，因為合作社是平常交換信件的其中一個校園分站，他們約好放學一起走到火車站。校園外那條水源路特別長，走到盡頭，足夠小情侶聊完兩三個話題；冬雨的雨勢那天特別大，他或她，兩人只有一把傘，高大的他撐著小傘，兩人咖啡色制服外套兩側，都被雨水浸成深黑色，濕冷的溫度不斷沁入身體，打牙顫的聲音是另一種聊天形式的伴奏，填充偶爾害羞傻笑的沉默片段。
她知道這條長路就快到盡頭了，接下來又要經過一個禮拜的煎熬，才能回到學校天天看見他的笑容。兩人的腳步剛踏上斑馬線，一抬頭，前方的綠燈就轉成黃燈，他拉起她的手，奮力在雨中的斑馬線上奔跑；她冰冷的手從指間開始發燙，像溫度計快速上升，臉頰忽然也感到燙燙的。這是他們第一次牽手，她覺得馬路變得好長好寬，斑馬的紋路在地面不停擴散，這也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笑容會產生甜甜的糖分反應。
所有停在路邊等紅綠燈的路人甲乙丙丁，都在看著他們……不知道他是否曾經想起，那段在雨中奔跑和第一次牽手的畫面？她聽著流行歌歌詞，笑著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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